“不出意外,最多五年你就能统一这个星球,而下一步,他们就会让你杀了我,而后让你代替我执掌国防军,再用你剩下的时间通过你在国防军安插新人,收买旧人,最终以你的死让曾经坚不可摧的国防军化作一团散沙,使得国防军的控制权重新回到他们手中。”
“你的生,你的死,他们早就安排得明明白白。”
时灼听见盛钧的话,垂下眼眸不敢与盛钧对视,他唯一能活动的右手紧紧纂住手中的被子:“我是自愿的。我爱着我的母国,我也爱我的父亲,为他们牺牲我心甘情愿!”
盛钧忽而笑了起来:“爱?灼灼,你连什么是喜欢都不明白,难道你明白什么是爱吗?”
时灼咬唇,他想回答盛钧的问题,可是再次走入那个死胡同。
他知道求生是一个人的本能,当一个人愿意为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牺牲自己的生命时,他一定是深刻地爱着那个人或者那件事的。
可是他又知道当一个人爱着什么时,他只要想到或者提起它心中就会感到欣喜,就会充满感情。
时灼确实愿意为了克斯共和国和他的父亲牺牲,然而当谈及他们二者时,时灼的内心却空空如也,空洞地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只是在机械地随着人偶线的摆弄而行动。
他真的明白什么是爱吗?
原本他是坚定地认为自己明白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所信赖的一切。
是盛钧突然闯入他的世界,让他触碰到太多他不能理解的感情,这很新奇,也很动人,令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令他不自觉地付出信任。
当盛钧的质疑出现时,时灼自己也开始质疑。
新生的人造人懵懂无知,他会下意识相信他所信任的人的所有话,以此来构建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可是当他所信任的人相互冲突时,留给他的只剩迷茫。
盛钧的话再次响起:“灼灼,纵使爱能让人付出一切,可是就算是为了爱,在爱之前也有一个前提,叫做‘良知’。”
时灼刹那间抬起头,眸光微动。
盛钧面对时灼茫然的目光,觉得此时的时灼就像一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幼犬,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中是不自觉的信任和依赖,仿佛对这只幼犬而言,他就是对方唯一的庇护所。
盛钧知道,绝对的良知来自于所接受的教育与自身的感情以及同情心。
如今的时灼恰好没有这三者中的任何一个。
他也知道,他可以依靠时灼对他的信任告诉时灼何为良知,却无法让时灼真正感同身受地明白什么是良知,因为时灼自身感情不丰富,在被创造之时,控制同情心的基因片段也是最先被戚院长删去的基因。
但是盛钧必须让时灼明白什么叫做良知,哪怕只是字面意思上的明白。
人的善或许有限度,但是恶却永无止境。
永无止境的恶会引人走向灭亡,而良知就是勒住恶的缰绳。
盛钧想要做的并不是让时灼成为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因为他知道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极多而且可能最终也做不到。
他所希望的是在时灼的心中划下一个底线,阻止时灼自取灭亡。
盛钧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时灼攥紧的右手上:“灼灼,你认为克斯共和国的行为是对的吗?”
时灼看着眼前的盛钧,对方循循善诱的模样明明与戚院长面对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可是他却有一种面对长者的错觉,就好像对方是关爱他,也被他敬爱的父亲。
时灼思索了很久,才回答盛钧的问题:“这重要吗?”
盛钧覆盖时灼右手的那只手突然用力,时灼看见盛钧十分郑重且严肃地一字一句说:“重要。”
在盛钧说出“重要”二字后,盛钧便闭口不言,他只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时灼,等待时灼的回答。
时灼不知道盛钧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得到他的答案,他从不想敷衍自己信任的人,所以在看出盛钧的认真后,时灼思索了很久,可是给出的依旧是那个答案:“我不知道。”
时灼的神情很是落寞,他苦恼地发现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到最后面对所有的疑问,他只能无力地回答一句“我不知道”,显得和这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盛钧忽然笑了笑,他松开时灼的右手反而再次揉了揉时灼的脑袋:“没关系的,灼灼,我相信将来的你会找到这个答案。”
“但是现在我想教你一件事。”
“爱不是这个世界行事的准则,‘良知’才是。灼灼,你要让‘良知’成为你的底线,因为你是‘人’。”
……
盛钧没有告诉时灼到底什么是良知,只是将这个定义抛出后就因为要处理其他事务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