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都尉也终于知道了裕王座下这尊佛是北境来的一匹狼崽。
严克蜷缩起身子,如母亲胎里的婴儿一般抱紧自己的手臂,他的泪终于淌下来,顺着他的下巴,淌进冰冷的黄泥土里,随少年的心血渗进这座狭小的冰窟。
春儿睡在这里,该多冷多寂寞啊!
有刚取香烛回来的兵士走过来,茫然瞧着他人,举起铁锹,往坟里盖土。
黑土砸到严克脸上,比刀还利,比冰还冷。
那个填坟的兵士被人唤主,朝底下张望,吓得坐到地上。
天上砸下雨来,如线头一般的雨丝钻进新坟,那坟堆里没有尸体,却躺着一个哭泣的少年。
不,桃州一役,再无少年。
严克魔怔一般重复一句话:“春儿,哥错了。”
他嘶声力竭:“春儿,哥错了。”
“你回来!”
有什么人在哭。
李凌冰想大概是后宫里某个寂寞的女人在闺愁。自寿宴献舞,她回来就大病一场,她曾起誓不用药石,如今圣人的丹药也不再送来,她苦苦熬了三个月,终于缓过些许精神。
李凌冰病着,连带皇后也卧床不起。
这一日,李凌冰才能下地走动,皇后就传话过来,让她去皇后宫里奉药侍亲。她心中虽疑虑,却仍是仔细梳妆,命小霜提着一食盒蜜饯,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宫中没有药味,倒是有一股子丹炉里的烟火味飘出来。宫女将李凌冰引到一间小殿室,禀告说皇后正在沐浴,让她稍待一会儿。
那宫女朝小霜招招手,耳语几句,拉扯着面有难色的小霜离开了殿室。
“砰”的一声,殿门被重重关上。
李凌冰久病初愈,身体尚虚,被这一声关门声吓得心惊肉跳。她眼皮也跟着跳动一下,左看看,右看看,这殿室里竟然没有一个宫人内侍!她心下立刻警铃大作,跑到殿门前,用双手向外推门。
可任凭她怎么用力,就是推不开殿门——门被人从外面闸上了。
李凌冰用肩膀撞门,撞得肩膀发麻发硬,却仍是撞不开门。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没听到人声,又把眼睛靠近门缝,门外有一两个人影晃动,她呼喊:“谁在外面?马上给我打开!”
门外的脚步声由重变轻,由轻变无。
李凌冰再从门缝瞧,门外的影子还在,如同无声的幽灵——不,是两尊冷面的门神。
李凌冰回过身,背靠门,身子一点点下滑,她坐在地上,折起腿,把头埋在膝盖里,浑浊的呼吸声一次次漫上她的耳朵,她觉得自己又烧起来了,手脚软若无骨,浑身酸痛无力。
“我听说,你是自/荐/枕/席。”
这个声音犹如雷一般劈在李凌冰身上,激起她万根寒毛,她抬起头,看着光王李宜从帷帐侯走出来。她的双手悄悄放到身后,攀着门板,慢慢撑起自己疲累的身子。
李宜说:“看你吃惊的样子,皇后说了谎话,你不像是自愿的。”
这话令李凌冰感到绝望。
李宜手里拿着一支箭,被他用拇指摸索着,他如山一般压来,低垂下头,将箭头对准李凌冰,挑起她的下巴。
那箭尖潋着寒光,顷刻间就要戳破她的肌肤。
李宜的眸子比毒蛇的眼睛还要阴邪可怖。
触目惊心的记忆向李凌冰涌来,她浑身都在颤抖,喘不过气。她被人李宜顶在门上,退无可退。
李宜将箭换到另一只手,右手拇指塞/到李凌冰嘴里,让她含/着冰凉的黑玉扳指,“你的眼睛像一只小兽,既清澈又带着野性。孤急于品尝一番。”话音刚落,他就俯下身来,想要用唇覆盖她的双眸。
唔——
扑哧——
李宜的身子弹了开来,连连甩他的右手,如小鸡在抖湿毛,血珠喷洒开来,甩到李凌冰的脸上。
另一股鲜血从李凌冰的嘴角淌下来,濡红了她苍白的唇,她撇头,吐出断指和玉扳指,扬起下巴,目光炯炯,“皇叔,不需侄女提醒你,兽——是会咬人的!”
李宜冲过来,用手臂顶住李凌冰柔软的胸,将她撞在门上,他满是鲜血的手抓住箭,箭头顺着李凌冰的脸颊、下巴、脖子快速下滑,最终定格在锁骨窝处,“孤要用箭,穿透你的琵琶骨,就像古时训奴隶一般。”
李凌冰的手包住李宜的手,奋力向上一拔,拔出了箭。李宜愣了一下。她缓缓移动双手,将箭尖对准了自己喉咙最柔软处,“这辈子,想让我再受你蹂/躏,我情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