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克欣赏鄣刀时隐,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刀没有从前那般吸引人了——未免短了些。
李凌冰还没醒转,断断续续梦呓。
“阿娘,多疼疼我。”
“皇叔,别过来。”
“弟弟,别丢下姐姐!”
“谢嘉禾——谢嘉禾——”
刀刃反过来,对着脖子,轱辘车只要一晃,就可能割到她细白的脖子。
“谢嘉禾——谢嘉禾——”
她还是唤着。
谢忱应了一声,“主子。”
李凌冰眉头动了动,突然舒展开,不再梦呓。
严克把手握住她的脖子,将利刃隔开,车子一晃,皮开肉绽。严克把刀丢还谢忱,他不再喜欢这把刀了。
严克以为他能逃出元京的。
却在前路看到身着铠甲的昌伯,背对晨晨阳,手握父亲的剑,挡住了前路。
昌伯回过身,“四公子,老夫人在家等你回去。”他扬起手,“来,请四公子上马。”
从北境来的兵——他父亲的兵,他不能反抗。
严克的手指捏一把李凌冰的脸颊,他心中想,我们走了这么久,你就不能醒过来说一句话。
就算是骂一句也罢!
严克把李凌冰小心放到轱辘车上,抬头,对上谢忱的眼睛,“交给你了。”他的手指顺着大氅上的折子一寸寸下移。
真的不肯骂我一句吗?
小狗崽子!
严克什么办法也没有,他突然拉出李凌冰的手,在她虎口上狠狠咬一口,留下深深的齿痕。
依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严克放弃了,跳下车,跟随在昌伯后面,默默回元京城。
半个时辰后,李凌冰慢慢醒转过来。谢忱耳根子红红的,手里抓着缰绳,转过头来,“主子,你醒了!”
李凌冰摸着身上陌生的大氅,如虾子一般蜷缩身子,并不回答他。
谢忱抓抓头,“主子,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李凌冰揉着太阳穴,突然想起来了,那是她失去意识前的一个念头,“啊,我是想叫你,帮我好好看住严止厌。”
谢忱悠长而又干瘪地“哦”了一声。
第29章
宫火, 捻军,天家□□百孔千疮,迫得圣人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迁都玉京。
玉京别宫弃用已久, 修葺宫室共估费一百二十万两雪花银, 户部核账上报内阁, 内阁拟票,太监“内相”批红。
一切都很顺, 顺到户部尚书焦头烂额, 怎么就那么顺呐——没有在哪一个要紧关口卡一卡——卡一下, 耽搁一阵,没准这一百二十万两真能凑出来。
谢忱驾轱辘车,行了三天三夜才到玉京城外。
裕王李淮的贴身内侍冯宝候在城门口, 遥遥望见谢忱和车, 一转头,钻进城门内。
李凌冰没有过所, 被城门前的守军拦了下来, 直到裕王李淮姗姗来迟, 引着一辆大马车停在她面前,她才得以爬上马车, 进城, 进别宫。
李凌冰坐在暖和的马车里,下巴枕在膝盖上,大氅密不透风地包住身子,独独露出一双赤足。晶莹剔透的脚趾摆在白狐皮毯上,十颗宝石璀璀生光, 她翻腾波浪一般上下摆弄脚趾。
她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风钻进马车,抬眸, 瞧见一截黑亮的鞭子。鞭子掀开车帘一角,从缝里露出一个骑马前行的少年身影。那张脸白白肉肉,正得意地朝她笑,“姐姐,你要怎么谢我?我冒着被老家伙儿抽筋剥皮的险,救你出那魔窟,又日夜兼程,回玉京替你求情,总算让老家伙儿松口,准你来玉京养病。这样剖腹剜心待你,你得给我个好玩样儿。”
“是谁,是怎么救的,谢嘉禾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了。姐姐这没什么东西能好过你的,只堪堪有那么个不那么忠心的仆人。你把那个从元京城一路护到玉京城的人带走吧,不过得先问过老家伙,她的主子可不是我。”李凌冰道。
李淮心虚地放下车帘,良久,才道:“姐姐,我已经很努力了,连母后都不准我来见你,我能做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凌冰隔着车帘,冷冷道:“你当我是气你没亲自接我出太真观?你太轻看我了。我是气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让你去拂照严止厌,适时表达一下对他的关心,最紧要的是让他滚得远远的,别扯进我的事。你是怎么做的?把他引进太真观,让他像搅搅糖一样赖在我身上。如果圣人知道,我又沾这个男人,我还活不活了?”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心痛那小子。母后说得没错,你为个男人魔怔了,没出息!”
李凌冰抓起身旁的手炉就往车外砸,“哐当”一声滚到黄土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