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木门,奇怪的是,这样铜墙铁壁一般的地方,门外却没有守卫。
谢忱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墙外亮起灯笼的烛光,从墙一头缓缓移到另一头,随之飘入耳中的是打更的声音。谢忱心中默数,刚过子时,进入丑时了。
道学里说,子时是阴极,是阳气初生之时。
太真这个时候该结束打坐,入定歇息了。
谢忱摇摇头,清清目,立刻把心思抓回了此刻最紧要的任务上。
暗室的门在打更声停止的那一刻开启,从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转身,正在关门。
谢忱折了一段树枝,迅速从指间打出,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门槛角上。
树枝卡住木门,任凭男子将门拉得“哐当当”得响,也不能把门关上,他嘴里咒骂:“破门,又坏了!”也不低头,自然没有发现树干,只把锁往门上一挂,大刀阔斧向院外走。
男子从谢忱眼皮子底下走过,月光洒在他敞开的衣袍上,照出流畅饱满的胸肌和强壮有力的双腿,还有那硕大无比的命门。
这个面容肃穆的男人只披了一件敞开的外袍,下边竟然是空的!
谢忱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待那男人离开院子,谢忱跳下树,三步并作两步,悄无声息地来到暗室边。他先从门缝里查看了一下情况。
暗室里不算太暗,几盏烛灯照亮,将室内一应陈设都照了出来。
看起来,只是一间极其寻常的富贵人家的卧室。
谢忱屏息而听,没有人的呼吸声,也没有猫狗的喘息声。这间暗室里应该没有活物。
谢忱将门推开一个小缝,侧身闪人,随后踢走树枝,关上门,迅速回身,警惕的目光一寸寸扫视屋室。
刚才的判断没错,屋子里的确没有人。
谢忱来到屋室左侧的书案,发现上面堆着许多道教书册。他一边用手在案上翻找,一边用余光去瞥屋正中的抱鼓石屏。
那屏风上是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鱼。
谢忱记得,光王李宜也笃信道教,他心中不免又狠狠鄙夷了圣人兄弟一番。
谢忱没有在书案上找到李凌冰的绣品,他转而去翻箱柜,同样一无所获。随着时辰一点一点漏走,他越来越心焦,开始怀疑李凌冰的推断究竟对不对。
她怎么就能料定,绣品一定藏在这间暗室中?
她又怎么会如此了解这个皇叔?
谢忱来到屏风后面。
屏风后有张大床榻,榻上横卧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上半身衣襟敞开,玉山倾泻,下半身未着寸缕,双腿张开。
谢忱吓了一大跳。
他起先只是惊怎么会有人!
久习武之人,听力敏锐,就算对方睡着,气息平稳,离近了也一定能听到。他已经在这暗室待了小一刻,有人在,他不可能听不到人的呼吸声。
随后,他震惊于女子的惨状,简直触目惊心,不忍逼视。
很快,他就意识到那女人已经死了。
谢忱闭着眼靠近床榻,别过头,伸手去摸女人的脖子。他拨开乱发,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
果然,这女人经验死透了,但是尸体还是热的,应该刚死没多久。
谢忱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女子的脖子。
青紫瘀痕绕颈,她是被勒死的。勒死她的皮鞭还缠在她的脖子上。女子的脸被倾泻而下的黑发遮挡住,谢忱没有忍心掀开去看。
谢忱一抬头,看见床榻之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画。
画中男女赤身裸/体,交颈缠绵于一巨大的阴阳鱼之下。
谢忱见画,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情况。
恰在此时,耳朵捕到些许声响,察觉室外有人进来,急忙闪身,躲入榻旁的一巨大箱柜。
箱柜巨大,可容两人并立。
谢忱从箱柜缝隙向外打量情况,只见几名家丁打扮的男子正在处理尸体。几个家丁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有的搬弄尸体,有的冲刷血迹,剩下的换洗床褥。
他们每个人都默不作声,神色也十分淡漠,例行公事般干净利索地就将一具形容可怖的身体处置了。
谢忱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他不自觉地缩回目光,头微微向后一靠,撞到了什么硬物,好在他眼疾手快,立刻用手抓住,没让那东西撞出声响。
谢忱这才发现,这个箱柜里挂满了东西。
镣铐、马鞭、犬项圈、羽棒、铁缚、藤蔑……
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谢忱有些迷惑。
“弄干净了没有?”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
谢忱立刻去看,发现是刚才那个男子回来了。此刻,他已穿戴整齐,与刚才那副颓败虚脱之相截然相反,倒是显得风尘俊逸,人模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