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两个人立刻抱拳,“得罪了。”
严克侧过身,把之寒的身子露出来,“再说一遍。”
两个人不作声。
少年道:“说!”
两人这才又高声说:“得罪!”
严克走回之寒身边,众人重新散开。
掌柜与小二穿插忙碌,上嘴唇不断碰下嘴唇,一番打诨,端茶递水,终于让气氛轻松起来。
之寒笑着对那个说书人道:“先生,在君侯所统之地说君侯的功勋,这叫识时务。别揪着风花雪月那些事,说男子守万里江河,这叫说上品。你讲君侯夺定州,免百姓受灌城之祸,我想在场的人都会爱听。”
说书人深吸一口气,决心赌一把:“你给钱吗?”
少年坐起来,他一身粗布麻衣,身上带着什么东西,“沙沙”一声响后,归于沉寂,“我听,给钱!”
刀客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给说书人。
说书人笑眯眯收了银子,开始绘声绘色讲定州侯怎么收复失地。
之寒与少年交视。
少年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视之寒,那目光中不带丝毫欲望,像是在看一件物什,逐字道:“观音面……四哥……剑……”他转向严克,“君侯,你好。”
在场的客都是一惊,掌柜、小二、说书人都匍匐在地上磕头,喊着:“君侯饶命。”
之寒捉到严克眼神里一霎的失神。
失落什么?
自然是百姓惧他,胜过信他。
之寒对那些人说:“起来,君侯又不是夜叉,是一方城隍,不杀人,护人的。”
严克盯着少年。
这个少年仅凭寥寥几句话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不过十五六岁,身上的衣服单薄朴素,还不如跟着的刀客穿得好——他们尚穿着皮袄,手中的刀鞘也是精雕。刀客们年长少年许多,却对他言听计从,刻意回避对他的称呼。
看来——是个有心人。
严克问:“小哥如何称呼?”
少年走过来,身上那“沙沙”的声音又响起来,跨一步,响一次。
算盘?
严克猜。
少年与严克擦肩而过,只丢下二字:“回见。”
刀客们冷冷扫一眼严克,亦走开了。
严克自顾笑,问谢忱:“小谢,你兄弟?”
谢忱:“……”
之寒望着那个少年的背影,感慨:“真是惜字如金啊,比谢嘉禾话还少。”
谢忱“蹭”地站起来,想找什么话说,却又憋不出一个字。
严怀意道:“有些人就是一字千金嘛。”
严克:呵呵。
之寒“嗳”一声,眨眨眼,“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好。”她用手指戳戳说书人,“你看他们,恨不得从一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个道理告诉我们什么?想要不惹祸上身,就不要在别人背后说别人坏话!”
说书人身子低一寸。
之寒嗓音清泠泠:“你以后,只准说君侯的好,知道了吗?”
说书人连连说“是”,不忘补一句:“连带着夫人的好一块儿说。”
一行人离开马邑,才发现他们和少年与刀客同路。到定州城外的时候城门已关,严克派人去叩门,结果守城的兵士呵斥众人,让他们等明日辰时启门。
一城之主被关在城门外。
严克神色如常,也不与守城将士纠缠,让手下捡柴火燃篝火。
刀客与少年坐在一旁,其中喜欢夹枪带棒的那一个出言讽刺:“君侯,你这手底下的人可不太听话。别光顾着放炮,也练练手上的兵。”
严克道:“入夜不放行,是我定的规矩。进了城,我该赏的赏,该提拔的提拔,多谢提醒。”
“嗳,我说,你——”刀客被同伴抱住,两人往后退。
“你少说几句,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严克问:“是啊,我也想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少年咬着狗尾巴草,盯了严克一会儿,“进城,再说。”
刀客一给少年递水囊,“少东家,喝水。”
刀客二抚额,连连摇头,“提醒你多少次了,我们在外面不能叫少东家,你这样一叫,谁都知道我们是生意人。我们带着那么多票在身上,所谓财不外露……”
少东家拔下狗尾巴草,“大,二,闭嘴。”
严克隐隐猜到他们的身份,道:“看起来,你们是冲着我严克来的。我倒是觉得,夜长无事,我人在这里,你们尽可以开门见山。”
少东家皱眉,“约定在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