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管家心领神会,把手掌放在高晴肩上,“走,陪我喝一壶去,好好讲一讲你爹的事。”高晴与二管家领着严仆出帐。
尹琼脸上讪讪,垂头丧气趿鞋出去。
严克喊住他:“尹琼,你鬼办法多,给我弄一只猪肘子来。”
尹琼打了个响指,“明白!两个时辰内就送到!”
谢忱一怔,轻轻“切”了一声。
李凌冰抱膝盖偷笑。
果然,一个时辰后,尹琼把两只炖得软糯香甜的红烧猪肘端进了严克的帐。谢忱领了一只去,蹲在地上大口啃肘子。严克用筷子戳肘子,肘子软烂,很快就被拆出肉,夹在小盘中,推给李凌冰。
李凌冰眸垂下,淡淡扫一眼肉,“你忘了,我不吃荤。”
严克道:“你已经不修道了,可以吃一点。李之寒,你太瘦了!”
李凌冰推开盘子,“瘦碍你眼了?瘦不好看吗?我说了,我不吃荤,拿走!”
谢忱抬头,“主子她真吃不下半点不吃荤。”
“为什么?”严克黑眸点点,他真的很好奇,明明从前一见肉月饼、鸡腿、鸭腿就咬。
李凌冰单边眉一挑,“不告诉你,是个秘密!我想吃红豆粥,你让伙房去准备吧。”
谢忱一边咬肘子,一边道:“我去说。”
第二日,大军前往定州城。
五日后,他们到达定州城外的一片荒原。
定州城外有一条漹河,水流湍急,当年定州还未被鞑靼吞并,朝廷曾在漹河上修坝堰——名为马邑堰。自定州失,马邑堰从此失修,时常发生石泥塌陷,引发水患。定州城中一半的城民都是中州之民,内要受异族压迫,外要担心水淹良田,可谓苦不堪言。
按约定,孙覃应在定州城城外的马邑“劫走”博都察。
严克到马邑后,等了三日,接到孙覃发出的暗号。严克命高晴到马邑四周巡查情况,自己则在李凌冰眼前晃来晃去,然后径直走向她,当着众将士的面,把她拦腰抱起,钻进帐子。
李凌冰的一颗心拧着,被严克放到榻上,缩起手脚,一定不敢动。
谁知严克立刻转身,走到帐帘边偷偷掀开一个角,只打量外面的情况。
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李凌冰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支走高雪霁,又当着那么多双眼睛的面抱她进来,只是想把“劫囚”的戏演足。他高雪霁在,就没人能从他手中救走博都察。他严克在,也一样显得太假。高雪霁可以去巡路,他君侯么自然是被狐狸精迷了,忙于闺房之乐。
李凌冰道:“你倒是不怕倒在我们身上的浑水还不够脏!”
严克看也不看她,“破罐子破摔,高低我是贪图女色。”
李凌冰翻到严克榻上,抓过他的枕头,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一只手从帐子底下伸了出来,丢给她一个纸团。
李凌冰展开纸团,整个人怔住。
纸上的笔记是孙覃的——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他写的那首脏诗。
孙覃又使鬼把戏了。
那纸团上写,小道士在我手里,想救他,一个人骑上帐外的骡子去马邑堰。
孙覃为什么要动谢忱?
呵,想必是为了夺祖刀时隐之仇!
李凌冰翻过身,看见严克仍专心于帐外,慢慢把纸团揉在手心。
第66章
定州城外, 马邑堰。
苍月挂于苍穹,地上由西向东,绵延十七里丁坝, 远看似万条石阶。坝的左边水静如镜, 右边呈一个楔形, 向下湍湍流溪。
丁坝之上一条蓝影子在疾奔。那蓝影时不时展开双臂,甩出云袖, 似一只自由翱翔的鹰。
谢忱身后半里跟着一条长尾巴。大约二三十个鞑靼杀手在追他——却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谢忱想着已经离太真足够远了, 可以动手了!他停下, 转过身,在坝上横马步,横鄣刀于双目前, 默数敌方的脚步。
总共二十八个人。
打半个时辰足够了!
第一个鞑靼人冲上来。
谢忱的身子飞起来, 在空中划过一个弧,他头朝下, 擦过鞑靼人的刀, “噗哧”割开那人的脖子。谢忱的手撑在已死之人的肩膀上, 再次借到力,跃得更高, 头脚又一次倒过来, 将刀竖举过头,直劈下去。时隐刀没入第二个人身体。谢忱踩在他肩膀上,膝盖弯曲,拔刀,向后一弹, 鱼跃落地,马步稳扎, 横刀再击。
谢忱身后一轮弯月,遥遥看去,似攀在月尖上的一支兰,瞬息间,又如流星划过夜幕。他的身子不断跳起,落下,手中的刀见一个扎一个,如捅一只只西瓜,“噗噗噗”不断溅血,人向左向右倒下来,淌下的水都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