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溜,又给他捉住,拎回来拽在身旁,“别动,门口那几个不是原来的兵。”
李凌冰眨眨眼,目光移到驿站门口那几个兵,看不明白。
严克解释:“跟你来的那些兵从没上过战场,眼睛都是死的木的,现在这几个眼睛都像鹰。他们从没把背后露出来,一看就是出身关外,时常要应对野兽的偷袭。关内雨水充足,不会有兵挂水囊,他们易得了服制,改不了习性。”
带兵打仗的事,李凌冰不太懂。
不过,听他一番分析,瞬间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原本寻常的兵也透出些古怪。
严克看向停在不远处的一顶轿子,“你看那边的轿子里边藏着个人,等在那里,刚巧能看到驿站门口的情况。”
李凌冰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顶朴素的轿子。轿子前后没有轿夫,只立着一个年轻男子,轿帘偶尔一掀,从里边伸出一只细白的爪子,递给男子一页纸。男子会细细看了纸,然后凑近轿窗说几句话。
李凌冰说:“看来门口的兵就是轿子里的人换的。那人不肯露面,最好能逼出他的庐山真面,否则,揪不出背后的鬼,只会打草惊蛇。”
“李之寒啊李之寒——”他故意顿一下,引得她侧目而视,他嘴角挂上笑,“真是深得我心。”他捻去她发间的一只甲虫,屈指弹掉,“想赶鬼出洞,那还不容易——鬼怕秽物啊!”
严克突然皱眉,有些犹豫,问:“你身上有钱吗?”
李凌冰摇摇头。
严克道:“只有这一个难处,我身上也没有钱。”
李凌冰暗骂一句,缓缓撩起两只袖子,左边挂着一只金臂钏,右边藏着一只翡翠镯子,横举到严克眼前,“你看看,要哪个?”
严克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绝了!
想什么,她都有!
他们合该在一起的。
严克用手指戳戳金子,“你别心疼,我以后给你买更多。”他湿腻腻的指腹推在金臂钏上,才发现女人家的东西太精细,他弄不下来。
李凌冰纤指一绕,轻易就褪下臂钏,丢到他怀里,“我看你怎么捉鬼。”
严克抓着臂钏,玲珑一只,手里掂着,倒是比金子本身的重量还重。他并不喜欢用女人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她的。可他没办法,狱囚身上哪有钱?除了脖子上那枚假铜钱,他一无所有。
严克寻了一群夜香郎。
夜香郎肩膀上挑着扁担,前后的木桶里装着快要溢出来的“黄金”。
严克十分不舍地把金臂钏交到了他们手里,用手指戳戳那顶轿子,吩咐他们不要泼错。然后,他拉着李凌冰躲得远远的。
严克站在她身后,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横臂挡在她脸前,用湿袖子小心捂住她的口鼻,轻声道:“忍一下,要是觉得脏,可以闭上眼。”
李凌冰眼睁睁看着夜香郎把金汁泼到那顶轿子上,然后,那群人抱头跑了,嘴里大喊:“贪财了!贪财了!”
轿子里的人咳嗽着跳出来,用袖子捂脸,逃到旁边站定,低头拍袍子,好一会儿,才把袖子放下来,朝着年轻男子手舞足蹈比划。
严克看着那人。
不认识。
只觉得这个人奇怪,不会说话,只会跳舞,跳得还不怎么好看。
李凌冰却认得。
那不是被严克弄哑,又被放到北面去种田的临光侯嫡孙——孙覃嘛!
他不在北面好好种田,到关中来做什么?
李凌冰在严克臂弯里缩一缩,抬头去望严克的神情,头顶擦过他略扎的下巴。
他察觉她在动,猛然回过神,问:“你认得他吗?”
唉,还是呆的!
李凌冰细细解释了他们与孙覃的恩怨。
严克觉得此人来,怕是来寻仇的!
临光侯一家已在边境扎根数年,本境地方势力盘踞,人心浮动,严克和李凌冰都吃不准孙氏的情况。
更何况,严克已不是从前的严克,少了记忆,他的行动一直是莽的。莽则乱,乱则败,眼看着白马关近在眼前,偏偏遇上这么个死敌!北境不比中州,前有鞑靼这条狼,后有临光侯这只虎,谁都不好对付。
严克真的吃不准,自己能不能护住李凌冰。
还是那句话,把她交给谁他都不放心,除了白马关外的高晴——中州最年轻的上将军,他或许可以。但,高晴远在关外,他们与白马关,还隔着半月的脚程。
严克决定带李凌冰单独出关,与高晴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