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父母……”殷无狩闭了闭眼,似乎有些不堪回首,“一入神宗,前尘尽断。陛下便当做在下无父无母吧。”
听起来,青玄应该知道一些和他父母有关的事。
赫连执玺沉着面色。
但他真的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先帝吗?
——必须要确认这一点。
他缓步走过去,轻轻将手按在殷无狩的肩膀上。
“你的生身父母,”他仔细斟酌着用词,“你可知他们具体是什么身份?”
果然。
殷无狩看向他,见他唇色苍白,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也紧绷的厉害,心中暗笑。
就连胡喜也看出了赫连执玺的异常,歪着头问:
“皇帝在害怕吗?这问题到底哪里可怕了?”
殷无狩在心中哈哈道:
“他害怕我们两个真成了亲兄弟。”
胡喜点点头,随后又茫然道:
“可是亲兄弟不是很好嘛,他很讨厌你,不想跟你做兄弟?看不出来呀。”
殷无狩勾起唇角,意味深长道:
“大多数时候都很好。但如果要和你做兄弟的那个人刚好是你爱慕之人,恐怕滋味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胡喜还要再说话,殷无狩直接把它丢进迷宫里,抬手握住赫连执玺的手腕。
赫连执玺周身一震,对上殷无狩的眼睛。
殷无狩自下而上仰视着他,眼眸被烛光映成跃动的金色:
“陛下都知道了?”
那一瞬间,赫连执玺再次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完全被那双金色的眼眸看穿。
所有隐秘的、莫测的心思,在他面前,全部无所遁形。
他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但殷无狩已经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殷无狩打量着他手背上透出的青色血管,启唇道:
“陛下以为……你是我哥哥,是吗?”
听到那两个字的瞬间,赫连执玺整个人几乎被击溃了。
为帝十二载,他经历过无数兵不血刃的厮杀和斗争,明枪暗箭皆不能伤他分毫,可是此刻,他却觉得胸腔中猛然空了一块。
身为人君,如今才明白,原来世上,也有他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东西。
明明他只要抬手,就能碰到对面人的面颊。
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恍若天堑。
赫连执玺的眼眸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雾气。
“朕……”他声音艰涩道,“只是有些惊讶。”
明亮的烛光将他眸中的雾气照的透彻。
被迫承认自己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如此难堪的时刻,赫连执玺露出了罕见的脆弱神色。
殷无狩盯着他猛看,只觉得气运之子这副样子实在是太招人了,撩的他都快把持不住了。
真想把他按住好好疼爱一番……
他紧紧抿住自己的嘴,生怕下意识的做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眼看赫连执玺又想抽手离开,殷无狩终于收回视线,松口道:
“在下有些东西,想请陛下一观。”
他说着起身道:
“请陛下随在下入内。”
说着便拉着赫连执玺的手向里间走。
赫连执玺一时间忘了自己还被他牵着,跟着他一路进了里间。
这里原本是个茶室,在殷无狩入住摘星楼之后就改成了卧室。
最近一段时间殷无狩一直住在这里。
他把明显还处于失常状态的赫连执玺带到床边,让他坐下,而后才松开他的手,自己弯腰打开了床下放着的一个木箱。
箱子里有些衣物、书卷,还有几封信。
殷无狩取出其中一封信,那信显然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变黄发脆。
他将信交到赫连执玺手中,温声道:
“这是在下的生母留下的书信。五岁那年,门主将它交给了我。”
第19章 误会一场
赫连执玺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女子娟秀的字体。
开篇便道出了写信者的身份。
京察官陈牧之女陈婉,真的是婉嫔。
赫连执玺凝眸看去。
原来写信之时,婉嫔已经被赐死,她将全数身家都给了施刑的太监,请他帮忙送出这封绝笔信。
信中说自己与少将军李驰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身。
但就在李家上门提亲之前,一场大火,彻夜不息,将李府夷为平地。
李驰也葬身火海之中。
陈婉悲痛欲绝,去庙中为情郎祈求来生,却遇到了微服出巡的先帝。
先帝见她颜色倾城,将她收入宫中。
而她入宫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她不希望孩子日后不记得自己父亲的名字,因此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这封信。
她毕生所求,只是希望孩子能平安长大,至于她自己的性命,愿以一死以报皇恩。
赫连执玺看完,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