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毓道：“亡灵城中，时间流速极慢。”
苌舟眨了眨眼，“有多慢？”
那栏杆上有些灰尘，苌舟扒着栏杆时没注意，此刻手上和下巴都沾了灰，他双眼蕴着光，还期待着青毓能给出答案。
青毓从一旁取了帕子，先是给苌舟净了手，又换了帕子，给苌舟擦拭下巴。
动作很缓，青毓低下头，嗓音沉稳，刮得苌舟耳朵都软了。
“凡尘一日，此间月余。”
苌舟的思绪在青毓的动作下好似跟这亡灵城中的时间一样，很慢很慢地挪动着，直到青毓将帕子放回去。
“哦……”苌舟一眨不眨地看着青毓的背影，趁着青毓回来之前，悄悄收回了视线，“那指望着别人发现我们两个不见之后，来助我们脱困，只怕是不可行的。”
毕竟他们在亡灵城中待上月余，外界也才过了一日。
外界根本不会觉着他们消失这一日是异常的。
看来只能靠自己。
苌舟正思索着，不经意间却闻到了一股……怎么说呢，像是魂魄的气息，又不像。
苌舟不是地府中人，没有感知鬼魂气息的能力，能闻到这个气息，想来是因了腹中的孩子，所以苌舟不太确定，只能求证青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魂魄的气息？而且还是同一个魂魄，从不同的亡魂身上发出来？”
“有，这里所有亡魂，都有同一个魂魄的气息。”
青毓略带思忖地看了过来，“苌舟，你如何得知？”
“呃……”苌舟目光开始游离，“哎呀，那什么……”苌舟佯装天光刺眼，抬手挡着青毓的视线，“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座亡灵城应该就是梓狐用来复活上官榆的，这些亡魂身上都有着同一个魂魄的气息，那肯定就是上官榆的。梓狐让这些亡魂轮回的目的，应该就是希望亡魂轮回之后，把上官榆的魂魄还回来，那上官榆才有复活的可能。”
不过这上官榆也太惨了些，魂魄碎成这样，分散在三千七百九十九个亡魂的身上，嘶……苌舟光是想想都觉着痛苦了。
苌舟很想知道当年的上官榆到底经历了什么事，但他这么一想，有一个更紧迫的问题摆在面前。
青毓在这其中起什么作用？
“我现下愿意相信，梓狐或许只是想用这座亡灵城困住你，毕竟三千七百九十九个亡魂占着鬼魂之身进入地府，有你坐镇，你绝对不会让他们入轮回。”
恰巧这个时候，梓狐撞破了苌舟有身孕，他觉得有机可趁，所以选择用苌舟来威胁青毓，逼着青毓进入亡灵城。
不费很大力气就能困住冥王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
苌舟可以相信这是巧合。
“但是……”苌舟收回手，慎重其事地道：“青毓，你身为冥王，比我更清楚这座亡灵城的作用，你现下告诉我，我的猜想，是对的吗？”
只要青毓说，苌舟就愿意信。
桌沿下，青毓的指尖微微蜷了起来，他的眼神一如既往，苌舟此刻从那双眼中读不出任何情绪。
“招牌清蒸鱼来咯！”
小二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闯入，短暂隔绝了苌舟的视线，等到小二走后，苌舟脑子还没转过来，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块挑完鱼刺，白白嫩嫩沾着汁的鱼肉。
冥王执箸，那块鱼肉不偏不倚地送到苌舟嘴边。
鱼肉太香。
苌舟没忍住。
“好吃吗？”青毓问。
苌舟边嚼边点头，简直是人间极品美味！
他眼巴巴地看着青毓给他挑鱼刺，脑海中此刻只有那盘清蒸鱼，连吃鱼前要问青毓什么都给忘了。
可惜冥王挑鱼刺跟处理烤乳鸽一样优雅迅速，苌舟都没看清，青毓已经将鱼刺挑完，分成小块，一块一块地往苌舟嘴边送。
苌舟吃完一口又接着一口，觉着自己就像上仙界养在荷花池里等着被投喂的灵兽。
哇，原来被人投喂的生活这么幸福。
他现下幻个形，趴在荷花池里装灵兽还来得及吗？
最后一口吃完，苌舟美滋滋地舔了一下唇，打了个嗝。
青毓拿来锦帕给苌舟擦拭唇边沾着的油渍。
青毓俯身之时，苌舟仰着头，不自觉地就随着青毓的动作，视线乱转。
不知道是不是苌舟的错觉，他总觉得，青毓如今温柔了很多。
还有这熟练的照顾人的动作……
“青毓。”苌舟秉持着有话就要问的原则，“你不是冥王嘛，为什么照顾人的事做得如此顺手？好像练习过很多遍，你从前，也对别人做过这种事吗？”
一想到青毓以前可能对其他人这么无微不至……
苌舟心头无名火起，看向青毓的目光也变得愈发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