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尔森(52)

他看着尼克尔森的嘴一张一合,但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白布飘荡似鬼,尼克尔森的目光比凛冬还冷,他看着托特起伏剧烈的胸腔,以及肩膀和脸上的血污,他头一次觉得这个研究所是如此的令人窒息,尤其是这间办公室,简直像是被人抽净了空气。

他倒退着远离托特,他生怕自己忍不住再给人一杖。

眼看着尼克尔森要离开,托特缓过了这口气,他撑着墙,想要站起来,但半边身体都是麻的,拖拉在地上。

一条腿根本撑不住他肥硕的身躯,托特医生茫然的探向四周,一手扶住了置物架,一手抓住了那片厚帘子,他想借力站起来,但他没想到,这帘子的挂钩年久失修,被他这么一拽,竟然整个掉了下来。

托特顺着帘子下坠的方向倒去,整个人被裹在了帘子里,等他将自己剥出来,办公室里都变得亮堂起来,帘子的后面是一整块玻璃,被遮挡的光毫无阻碍的倾泻而过。

办公室里安静的吓人。

风激烈的敲打着窗,窗户不堪重负裂出蛛网,再承受不住更多的重量,只一滴雨,玻璃应声而碎,划破了白布,露出了凝固的红。

托特医生抬起眼,奋力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尼克尔森被冻在风雨中,衣摆飘动,衬得尼克尔森更添死寂。

玻璃那边是一片泛着黄的白光,灯下有一张尼克尔森颇为熟悉的手术床,床边摆着一个推车,上面放着还没收起来的器械,器械上沾染血迹,他今天已经看够了血,但那一片片的却红偏偏要往眼睛里钻。

床上的红是最多也是最浓的,像是盛开的玫瑰花丛,大朵的花簇拥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安详的躺在其中,精灵一般,只是这个精灵缺了块头骨,灯光暴露了他空空的颅腔,以及切割整齐的颅骨,胸骨下也是一段不正常的凹陷,孩子的手脚都被束缚在床上,黑色的绑带衬得孩子如雪样的白。

尼克尔森转动僵硬的脖颈,他看着推车上破烂的白布,以及白布下曝在天光里的玻璃瓶,那玻璃瓶与盛着培休骨灰的玻璃瓶一般无二,只是颜色要艳丽一些,像是那些贵妇们用的精油。

“我将我的钱财与家人托付给你。”

尼克尔森拖着沉重的腿走了过去。

“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她们。”

他机械的掀开了白布。

“交给你是我最放心的决定。”

他拿起了一个玻璃瓶,看着里面那个小小的心脏,大动脉的断口平齐,跟着他的手一块儿颤动。

尼克尔森再次看向玻璃那边的光亮,他看着那个躺在花丛里的精灵好像在笑,这个世上有太多的阴差阳错,每一次的错过都是一个遗憾的源头。

暴风雨的前奏是晴朗的天,愤怒到极致也不会歇斯底里。

尼克尔森将玻璃瓶放回推车上,慢慢走去了玻璃窗边,鞋边就是托特那张包裹肥油的脸,但他现在顾不上托特,他抡起绅士杖,用尽全力向玻璃砸去。

这块玻璃要比窗子厚上不少,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砸出一个一人宽的洞,尼克尔森抬腿跨了过去。

玻璃碴划破了衣服,甚至在身上留下了划痕,但尼克尔森似乎没有察觉,他走到手术床边,轻轻将沉睡的小精灵抱起。

即便缺了块头骨,也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即便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和好,也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你可以把他和库珀葬在一起,”托特医生声音嘶哑,血沫不断在唇边堆积,“不过这些标本你不能带走,我需要正常健康的内脏来做对照。”

尼克尔森闻言身体一顿,他回过头去,冷眼望着对面的黑暗。

雨时大时小,风却始终不停,洛加将罗勒搬回屋里,又将阳台的门关好。

他将餐具洗干净,又把厨房打扫了一遍,从一刻钟前他就开始心慌,慌的他根本坐不住。他在屋里来回的走,一遍遍的看向挂钟。

明明是冷天气,可洛加却闷得透不过气来,他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但怎么也压不下心里的烦躁。

作者有话说:

谢谢垂阅。

第37章 我为他骄傲

往昔变幻成梦,汇成蛛丝,织成了一张难以挣脱的网,这张网将尼克尔森紧紧包裹,覆盖口鼻,令人窒息。

眼前是一片黑暗,前路长的像是没有尽头,尼克尔森拖着巨网艰难行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了一片光亮。

尼克尔森浑身一颤,倏地睁开眼,那张巨网猛然消散,光亮闯入眼底,刺的他眼疼。

他眨了眨眼,待到适应这片刺眼的光,才发觉这光其实也没他想的那么灼目,一个白花花的灯泡挂在天花板,只亮了灯周一圈,四角都是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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