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沧恒颓废倒向身后靠椅,拎起酒壶直接灌了满嘴。
二人决裂的那个清晨他没崩,眼见着她一步步走向宋青乔的时候他没崩,甚至庄严大殿之上,亲耳听着皇兄为他们赐婚,说出天偶佳成这样刺耳的话他也没崩。
因为心中还存着一丝幻想,只要最终的最终,她是他的就好了。
但在冰冷残酷的事实面前,他抬不起头来。
她不仅被另一个男人拥有,甚至孕育出了他们的骨肉,这叫他如何自处?
将来孩子诞育,即便他将她从宋青乔身边抢过来,有这个孩子为联系,她又如何能忘得了他?
这一生,他再无法抹平宋青乔的痕迹,叫她心无旁骛地跟自己在一起了。
顾沧恒心中晦涩难忍,一壶酒很快见了底。
“来人,再上一壶。”一嗓子下去久不见人来,他扶着桌沿撑起身,踉踉跄跄地循着乐声去找酒。
原本待在外间候命的舞姬被他吓破了胆,跑得远远的不见了踪影,他眼神迷离地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终于又看到另一间雅舍。
外围静悄悄的没有人看守,他推开门就闯了进去,直奔酒桌。
果然,此处备满了香槟美酒,他抓起一壶就要走,却被熟悉的香味留住。
这股甜香,似是魏浅禾身上惯有的味道。
顾沧恒眼前模糊一片,分辨不出景象,他只能猛力摇了摇头,将污浊驱散,挣出几分清明。
没有,哪里会有什么魏浅禾,眼前的屋子空空荡荡,布置地精巧别致,却空寂地叫人脚底生寒。
他原是喝酒糊涂了,竟妄想她就在身边陪伴,亦或如他们年少时一般,总在他醉酒胡闹时,便有她急匆匆寻过来的身影。
那时,温言软语相劝也可,娇嗔怒骂也罢,她总归都是他身边鲜活无比的一抹亮色……
然而如今,什么也没了。
他软着身子滑落在地,干脆就倚在桌子腿处喝了起来。
这里好得很,既没有府中唯唯诺诺的仆从看到他的狼狈,知晓他为了一个女人颓废买醉,又没有令人生厌的莺莺燕燕觊觎环伺,总想着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他不想让她们沾身,自己却拼命也得不到想要的人。
香气渐渐浓郁,激起他隐藏在心底浓厚的欲望。
如同以往得到她的每一个夜晚,他燥郁的心情,加上逐渐燥热的身体,唤醒沉睡中的猛兽。
感觉到身体的不适,顾沧恒太阳穴生疼,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喝了。
腿部胀痛,他忍得辛苦,糊糊涂涂地想着要不然自酌得了,何必生忍。
心中想着那抹身影,伸出的手还未碰到衣摆,便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吓到缩了回去。
极度的惊恐使他酒醒了大半,火气也“噌”地冒了上来。
“是谁在此处污了本官点的雅间?”
顾沧恒还没来得及发怒,先被对方一阵呵斥。
显然,被破坏了心情的不只他一人。
扶着桌椅站起身,顾沧恒浓眉厉眼,不好惹地瞪了过去。
原来是工部尚书徐大人。
他怀中揽着两名舞姬,想是刚从前厅喝了一圈回来,春光满面,煞是得意。
绮香居总是会贴心地为达官贵人在后院备好隐秘厢房。
后院的女郎金贵,不会到前厅抛头露脸,贵人们却可以亲自从前厅带回喜爱的女郎玩耍。
这里有足够多的厢房够他们花天酒地,更有百般花样,满足他们特殊的癖好,让他们玩到尽兴,玩到满意为止。
顾沧恒盯着徐元的脸,沉声问道:“徐大人好雅兴,是本王不懂事,搅了大人的局,污了大人的雅间了。”
徐元打眼瞧见是顾沧恒,魂儿吓破半边,丢开身边女郎的腰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息怒,是下官糊涂了,口无遮拦,求王爷恕罪。”
身边两位俏丽佳人听徐大人称呼他王爷,立马也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直视。
她们身在前厅,何时见过王爷这般大的人物,今日第一次碰到,竟就是冲撞,想想都是倒霉。
顾沧恒兴致全无,想着的确也是自己跑到人家的地盘搅乱,便也没同他计较,甩了甩宽袖准备离开。
他不该因为绮香居的酒猎奇,就跑到这种地方来发泄的。
此地鱼龙混杂,耳目众多,若是有人将他在此失意买醉的消息传出去,恐皇兄与各路人马又会抓着这件事大做文章,他已回到了京城,万不该再任性的。
心中的郁气并未消减半分,反而在一场醉酒后更添空寂荒芜。
顾沧恒经过徐元身边时顿住,拍拍他的肩膀道:“徐大人年迈,还是要注意身体,这么些好酒灌下去,怕是明日早朝都上不了了,工部那些事难道要交给别的更可靠的人去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