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无人顾及之处,今日却是远远就能瞧见有宫人整齐划一地把守着。观其服侍,赫然是东宫专属。
按理来说,宫里的人衣裳只按品级来划分,断然没有某处特例的道理,即使坤华宫宝兴殿也是如此。
可东宫宫人的服饰却和其他地方不同。
自今上继位起,太子入主东宫。也不知他如何开始谋划的,如今不到一年时间里东宫已然自成一隅,便是皇上也轻易插手不得。
明贵妃想,其实皇上强硬些也是可以管得住太子的。无奈陛下性子绵软,被强势的太子硬生生压了一头去,大有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的迹象。
原本明贵妃还对此颇有微词。不过转念想想,如果皇上性格太强硬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好把控,龚家想要更进一步就会更加艰难。所以,世事没有完全顺遂的,能一边好了就不错。
两相比较起来,现下这种状况反而更佳,她便懒得多去管那父子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
除去东宫宫人之外,这儿好似还有些别宫的人。因着衣裳和坤华宫也差不多,明贵妃一时间也没猜度出是来自哪儿。她本不打算细究正要让人进去通禀,眼角余光瞄到个人影。吃惊之余她忍不住喊了声:“喜公公。”
何祥喜闻声回头,笑着打了个千儿:“娘娘。”
看着他依然如往日般喜气洋洋的笑容,明贵妃却心生警惕。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引得皇上和太子都过来了!
伴随着采星阁门口小太监脚步急促地进去,高高一声“明贵妃到——”的通禀声,她脚步微移已款款而行步入院中。
到了屋内,明明没有置冰,空气反而忽地冷了下来。她眉心拧起猛地环顾四周,惊觉三口棺木直挺挺整齐陈列在阴暗的屋中,让人没来由地心里打了个突。
屋子首位是当今圣上德熙帝。侧旁端坐着太子嵇崇涧,而方峦进、宋业和梁玉则站在了太子的身旁不动如钟。
再往下看,地上正跪了两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他们口中塞了抹布只能呜呜低鸣,眼神惊恐不住摇头,似是在为自己辩解着什么。而她宫里派来打探消息的其他人却是不见踪影。
明贵妃收回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朝旁使了个眼色。刘嬷嬷即刻上前扶了她前行。
这时她留意到,屋里仁昭宫和东宫的都穿了朝服官服,便是梁玉也一改前几日帮忙查案时的常服,穿着独属于副管事太监的衣裳。
她忽地有些不确定起来,打起退堂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地方怕是不能久留的。转眸瞧瞧,正好望见太子唇边闪过的不以为意的笑容,偶尔扫过她时的眸光也带着些许不屑。
思及此人对龚家素来的恶意,明贵妃反而起了争斗的心思,随即娇声笑了笑,故意摆出惊讶的表情来:“陛下,今儿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聚在一起莫不是要吃茶宴请?”而后她又朝着地上的二人望过去:“哟,这不是吕顺山吗。不知他犯了什么错儿,竟是被押在了这里,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半个字儿也没提及那些打探消息的人。
她打算寻个座位坐下,谁知玉燕和玉莺急急过来低声唤了句“娘娘”,声音紧绷。显然是在提醒她,这儿除了那两张已经被坐了的椅子外再无其他可落座之物。
明贵妃之前依然怒极,现下不过是看到皇帝在这儿才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如今见自己只能站着说话,她再也无法忍受当即喝道:“这里没有椅子,你们就去别处端!”
说罢,看到吕顺山跪在地上的恐慌眼神,她厌恶地撇眼又改了主意,扬起个笑容与德熙帝道:“皇上,臣妾看您和太子还有话要说,不然这样,为免这狗奴才扰了您的兴致,臣妾就先把他带回坤华宫去。”说罢她朝袁卫示意让他过去放人。
“且慢。”德熙帝难得地对她沉了脸:“吕顺山得留下。”
明贵妃忙说:“皇上,他是我宫里的人,我带他回去自会好好调教。”
这时宋业板着脸上前几步,揖礼躬身:“吕公公牵扯到苹嫔娘娘的案件当中,现下还不能离开。”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看到不过小小太监竟然也敢过来反驳她的意思了,明贵妃勃然大怒:“本宫和皇上在说话,关你这奴才什么事!”
一边是她的奴才,一边是太子的奴才。她若不在这个时候坚持着把吕顺山带走,往后旁人都知道了太子可以随意扣下她的人,那她和龚家还有甚颜面可言!
明贵妃向来狂傲,她尖锐的声音在屋中回响,使得本就阴冷的屋子更添几分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