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见对方不过是个年轻太监故而没放在心上,此时才恍然意识到前头引路的不起眼太监可能不太一般,凝神细看服饰果然是东宫的,登时脸色煞白:“这、这……是我无状!还请公公恕罪!”
那人冷哼一声。她登时全身浮起冷汗,即便夜风温暖也无法冲散心底的寒意。
经此一遭娇翠对这儿起了几分敬畏的心思。她低着头前行,不多会儿听到了午思的声音:“你可来了,我真怕时间久了点心不好吃呢。”
她松了口气直起身微笑:“也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巴巴地叫了人给我说去。”还害得她被东宫的人盯得心里发毛。
午思拿出梁玉带来的点心盒子递给她。娇翠打开来,是个八角攒盒,里面放置了四色蜜饯四色点心,当真是宫人们等闲吃不到的。
“这是……”
“太子殿下赏给我的。”午思笑道:“平日你对我照顾颇多,有甚好吃的会分给我,我得了这个便想着给你吃了。”
娇翠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正要假意推辞一番,就见前头引路的宫人回头催促:“你说完了没?说完了赶紧的!”
娇翠愣住:“赶紧?做什么。”她不过是来拿点心的而已,拿完东西见过午思就能离开的,怎么还在催她前行。
此时此刻午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宫人应是得过吩咐的,冷着脸道:“一桩事归一桩事。副总管有话要问你,你速速进屋回话!”
娇翠茫然地去看午思:“这是怎么回事?”
午思心下不忍,不敢和她对视,又不好逆了梁玉的一番好意,只能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梁公公就在屋里,要不你去问他吧。”
夜风骤然卷起旁边的零星落叶,莎莎作响,平添几分萧瑟。娇翠忽而想起来,听说那两具尸体好似现在就放置于采星阁的某处,顿时吓得寒毛直竖,拿着点心盒子的手开始发抖。
宫人还在催促。
她颤着脚步跟上去。周围宫灯里的烛火伴随着夜风左右忽闪着,摇动了院中的树荫影影绰绰,再伴着静寂之中忽而响起的几声蝉鸣,甚是可怖。
娇翠左脚刚刚踏进门槛,冷不防屋内猛地响起一声类似于惊堂木的重拍声,紧接着是一声厉喝:“大胆奴才!你可知错!”
静谧的夜中,清清冷冷的宽大屋子里,呵斥声仿佛无端扩大了数倍。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霎时间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嘴唇开合竟不成声。
午思睇了眼摔滚在地的点心盒子,没来由地无奈且心虚,生怕引起注意,小心翼翼贴着墙边专挑着灯光照不到的暗影处,悄摸摸去寻自个儿的椅子。
屋里只点了两盏灯,烛光昏黄摇曳。
娇翠跪在地上,顿觉地面透心得冷,寒气瞬间侵袭四肢百骸。
上首位置的男人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面容严肃语调冷厉:“小小宫女,竟敢利用职权之便,偷偷帮人带着东西进出内外宫殿。你,可知罪!”
娇翠愣了好半晌,再开口已经带了哭腔:“官老爷,奴才、奴才并没有啊!”
她再不济,也能认出眼前男人外头裹着的是官服,且梁公公居然是在他下首坐着。再说这院子是皇上拨给大理寺少卿用来这些日子起居所用,若不知道此人是谁,也枉费她在宫中伺候那么久了。
方峦进嗤地冷笑:“没有?本官今日在坤华宫问话,分明查问到你平素帮助同屋宫女往返于御膳房和坤华宫之间,你竟还敢谎言欺瞒!”
左少卿大人盘问坤华宫诸人之事,满皇宫都知晓。娇翠有些吓傻了,怔愣片刻后,忙慌慌张张辩解:“大人明察,奴才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坤华宫了!”
上位者质疑:“果真如此?”
“真的!”娇翠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哭了出来,抽抽搭搭说:“奴才非但没有掺和到坤华宫的事务中去,反而、反而遇到了需要往坤华宫去的事情,还要劳烦芳姑姑帮忙走一趟。”
她本是舒贵人身边的宫女,本就是个入不了贵人眼的打杂的而已,多她一个少她一个都不打眼。后来明贵妃主殿裁人心头不顺,连带着偏殿跟着要遭这一劫。娇翠因着好吃懒做被舒贵人身边的管事想法子打发出去,无事可做下她求到了芳姑姑跟前。
身为杂役,她不能跟在舒贵人身边服侍,住在宫女所。而芳姑姑是御膳房伺候的,也在宫女所居住。两人在院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知道芳姑姑很得人缘就时常服侍芳姑姑,这般做小伏低的姿态着实取悦了对方。芳姑姑在宫女所里住的是个小间,同屋宫女因为年龄大了又老家还有父母供养,皇贵妃便做主放出了宫去。现下芳姑姑屋中空了个位置,恰好娇翠暂无差事,就想法子让她搬来同住,又安排她到了御膳房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