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业将长刀交给翟定的时候,堂堂大理寺右少卿浑不在意接过,差点被压到地上。忙双手抱紧了,暗自嘀咕着,这东西怎的比刑具还更重?
若给寻常刑具一样的重量,他定然单手就能提着。
腹诽归腹诽,翟定也不敢把太子殿下交给他的东西随意丢到旁边去,只能认认真真抱着长刀在大理寺官衙的马车上静等。
许久后,一名极其漂亮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在车边停下。
翟定看看怀里的长刀,再看看这细细弱弱的小姑娘,心中微动,终于明白过来这刀是给她准备的。
毕竟牢狱里头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角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有把趁手的武器十分重要。
翟定忽而动容,素来阴沉的眸子里透出几分不敢置信。
“你你你……”
这刀……
午思却不知道他是何意,笑问:“请问您是翟大人吗?”
“啊,对。”翟定轻咳一声,对着个小姑娘不好意思再继续那般阴沉模样,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午思见到那刀,单手接过,掂了掂觉得趁手多了,握着它往车上随意一跳,顺势坐在车厢另一侧。
翟定磨了磨后牙槽。
果然太子殿下身边没什么正常人。
车子缓缓驶出皇宫朝着大理寺去。车上两人十分默契地互相不搭理,各自想事情。到了衙门后,翟定带了这位女官大人往牢狱去,穿过长长的潮湿路段,他忽而有些不忍,脚步微顿,“里面味道有些难闻,也湿的很。文姑娘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好。”
里面的湿气和这里的湿气不一样。现在的湿气是水汽所致,里面的却是血液流淌太多,干涸得快,凝着一股子血气而导致。
午思微笑,“我明白。”
翟定这才带着她继续前行。
二人走向的不是普通牢狱,而是位于牢狱后面的一件很大的屋子。中间是一段只有一个人宽的夹道,这般狭窄地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凝重的血臭味扑面而来。视野也渐渐开阔。
这个屋子很大,足有皇上的御书房那么宽敞。屋顶很高,周围都是浓重的黑褐色。地面和墙壁显然经常洗刷,且刚刚洗刷过不久。但是残留的血色已经渗入到了地面和墙壁,那是如何也洗不干净的,故而长年累月叠加下来,黑褐色和血臭总也无法清理干净。
在这样的环境下,有十几个人扣押在两侧。
他们倒是没有经过很重的刑罚,虽然全身血痕遍布,倒也没有伤到筋骨深处。不过能够进入这个屋子而没有被刑罚逼得遍体鳞伤,显然是上面打过招呼的。
午思明白这打过招呼的人是谁,毕竟能够让大理寺人听令的,也只有东宫那位了。
于是她没理会这些旁的,径直问:“是谁要见殿下。”
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忽而抬头,目光里透着莫名的光,直直朝她望过来。
“你是谁?”她问。
午思道:“容清宫新进女官。”
“容清宫没有女官。”
“所以是新进的。”午思洒然微笑,“太子殿下让我入康娴长公主的宫里做事,长公主没有反对。”
那婆子的视线朝她手中长刀看了过去。
午思大方伸手给她看。
“刻着东宫纹饰。”那婆子终于脸色微变,语气里有了几分肯定,“你居然真是从东宫过来的。”
午思莞尔,“那日你们路上‘劫持’的时候,我就在场。”
这让那婆子对她的身份更加肯定了几分。
婆子呼吸粗重了些,忽而拔高声音,与翟定道:“你出去。我有话和她说。”想了想又道:“我要单独和她说。旁人都不能在场。”
翟定望向午思。
他担心这老东西会对女官不利。
午思却对他轻轻颔首,示意可以同意。
翟定望向她细瘦的小身板,想着这女娃怎的如此大胆,却也不敢反对她的意见,认命地打开了牢狱里头的一个暗门,让两人进那密室细谈。
翟定不敢把暗门关紧,生怕里头出意外。
却又不得不关紧,因为但凡这门有一点点的缝隙,那婆子都不肯吭声。
他在外头焦急地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暗门方才缓缓从里面打开。那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
婆子仿佛骤然间再次苍老了十几岁。
因着之前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她眼中的精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微笑。
翟定不敢多问什么。也不敢把这些人放走,依然让他们继续待在这个安全的牢狱里头,这才恭敬地送了这位女官大人回到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