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银子没有经过票号大掌柜的眼。而大掌柜的一般都是由东家亲自指派的,手中应有东家商号的印鉴。
其二, 那些签字上面的手印颇为模糊, 看着像是按完后不小心摩擦给蹭的。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些人故意弄糊,为的是后面有人再去寻的时候推脱责任。
在手印都不甚清晰的情况下, 签名是否真实都有待商榷。
嵇崇涧朝午思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到旁处。
“洛家会犯这样显而易见的错吗?”午思与嵇崇涧悄声商议:“傅家押送军饷的事儿, 他们应该知道。而去北疆的话,军饷定然在大的票号兑换现银。龚相知晓这次改为傅家负责这事儿,自然会通知洛家。洛家既然知道了这一点,八成会提防着点,不会在这个事情上让两家人陷入困境才对。”
洛家和龚家结亲已久,并非一朝一夕。
以前范家之所以敢放心在福来票号兑换现银,便是心中笃定了洛家不敢在军饷上做手脚,不然事发的话龚家也保不住洛家。
可现今洛家底下的人却敢那么做了,要么就是龚家没有通知到位。要么洛家已经晓得此事,但动手脚的人并不知道近日会有一批军饷要提现银,他欺上瞒下犯下这桩错案。
会是哪一种情形?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做这个手脚,好让人来查洛家。但是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若非之前那个案子出了“故意为之”这一茬,午思甚至都不会去考虑这种可能。
“龚暨应当知会过洛家,既然没有洛家商号的印鉴,也许票号大掌柜不在,这些人私自做出行动。”嵇崇涧道:“为今之计先查出来这批假银的来源,再查出有谁敢造出这种假银,追根究底才是要事。”
良槐县乃至奉原府都没有造银子的权力,这批假银在何地被造出来,又如何运送到了此处而被票号收了,这才是更为关键的地方。
“那这批银子该如何处理?”
“且让专人称量出真正雪花银,扣下掺了杂质的,先把雪花银运去北疆暂用。”嵇崇涧道:“只有剩下部分,我会让人调了银子送往北疆。”
这倒是个办法。
有问题的银子自然不能分发给士兵们。把它们先行扣下,日后还能作为证据。且有它们在,顺藤摸瓜寻到根源也更容易些。
只是如何寻到可以做这种细致事情的人?
午思还没问出口,嵇崇涧已然道:“楼清月懂得此道,让他和王庆海准备一下,再寻几个仔细的听从差遣。”
此事关系重大又暂不能声张,这般的安排算是最为恰当。那帮忙做事的人自然要可信的,二人可寻了各自信任的来打下手。
午思应声,见梁玉搬了锦杌过来,嵇崇涧唤了梁玉去找王庆海。她便转身去寻楼清月。
傅荣添远远地看出来事情不寻常,又不敢前去打扰太子殿下,就让妻子来寻午思。
午思含糊说了句“这银子得仔细瞧瞧”,于晟霞便让人搬了刚装好的两箱过来,与夫君共同候在这儿,静等太子殿下的指示。
楼清月听闻银两可能有假,便到林知府和马知县处去寻称。得知傅家军里带了这东西在兑换银两的时候方便称量,便把它拿了来。
傅荣添还不知银两出现问题,见状指着称奇道:“你把它拿来作甚?”
楼清月见到他后显然十分激动,唤了一声“将军”正要回答,却被太子殿下的吩咐给打断了。
此时梁玉引着王庆海也已经走到近旁。
嵇崇涧看楼清月和王庆海都在了,便让他俩开始动手,将箱子里刚装上的银子拿出来,擦去柱子房屋坍塌沾上的泥土和木头碎屑,放在称上看重量。
果然有些所谓的足银实则分量不对,或者多了些或者少了些,终归和票号许诺的对不上号。
梁玉拿起长剑把它们辟开,芯里夹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者是泥土,或者是不知名的碎末子,被外层的银子裹在其中,单看外观是瞧不出不对来的。
嵇崇涧唇角紧绷,沉默得令人发慌。
傅荣添彻底愣住,等到反应过来银子果然有问题,气得提起武器就要唤人牵马去票号算账。
王庆海一把拽住傅小将军:“提督大人何必急于一时。”又朝着将军夫人使了个眼色:“现下东西不对,得细究根源和那些人的目的,还有造假来由。若一时冲动打草惊蛇,反倒是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