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若微料想不到的是,上阳宫内不仅有德太妃,还有一个泪眼朦胧的归宁。
“总算是见着你了。”归宁紧紧握着他的手,“我还以为,还以为……”话还未说完,她的泪水就婆娑而下。
“我,”若微歉然不已,她喃喃了许久,最终只能苍白地道一句,“我让你担心了。”
归宁抱着她又哭了一会。
德太妃望着她们二人,眼中亦是泪光闪烁。等到归宁的泪水渐渐止住了,她一边给她擦拭着眼泪,一边嗔怪道,“多大的人了,哭得还和一个小孩子似的。”她轻柔地抚摸着归宁的面颊,温柔道,“贵妃回来了,你要高兴才是。”
归宁吸着鼻子,一直不停地点头。
若微看着她们,心中很是愧疚。
待归宁稍稍平复下来了,德太妃便把目光转向了若微。
她的目光是洞悉了一切的明晰。
“好孩子。”她抚上若微的手,温柔地说,“这一年,你真是受苦了。”
若微不禁垂下头,刚想说些什么,德太妃却又开口了,“你是不知道,陛下这一年,是有多么的伤心。”德太妃的眼泪落下来,“我的心呀,都要被你们两个孩子给揉碎了。”
听着她无比心碎的语气,若微一时说不出话来。
“幸好,你回来了,回来便好……”德太妃望着她,语气已经近乎恳切了,“往后,便好好同二郎过日子吧!”
若微垂头不语。
半晌,她才轻轻道,“您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德太妃不由得松一口气。
五月,春日将尽,日光渐长。在一片寂然的跪拜中,皇帝悄然走进了上阳宫,他并没有走进内殿,而是停在了屏风之外,金色的日光渐渐没过他的身躯。听着殿中人的对话,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用完午膳后,若微和归宁一起回去了。
德太妃凝视她们的背影许久。
侍女揉捏着她泛酸的肩膀,说,“您明明知晓,当初,贵妃是自己想着离宫的,”她静默了半晌,“我还以为您会同贵妃说一说……”
“我说这些做什么?”德太妃道,“你是要我教训贵妃吗?”
侍女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奴婢绝不敢如此想。”
“那便是了。”德太妃微微叹了口气,“你不敢,我便敢吗?”
侍女一怔。
“我并非陛下的生母。”德太妃缓缓道,“陛下愿意敬重我,是陛下的情义。我却不能连分寸都不顾了。”
“况且,”德太妃想起了什么,又是一叹息,“皇帝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便是阿晚在世,也是劝不动他的……何况是我呢?”
“您也是心疼陛下。”侍女沉默半晌,“这一年,陛下他……”她没有再说下去了。
听闻此言,德太妃不由得微笑了。
“正是因为心疼二郎,我才会如此做。”德太妃闻着殿中馥郁的燃香,徐徐道,“贵妃呢,瞧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二郎先前想必是使了一些磋磨手段,才让贵妃如此惧他。”
“连如何对人好都不会。”德太妃有些无奈了,“二郎可真是个傻孩子!”
侍女听得战战兢兢,全然不敢应和。
“所以,也只能这样了。”德太妃仍是叹气,“按眼下这个情形,贵妃离了二郎,还是好端端的。二郎没了贵妃,恐怕又要死一回了。”德太妃摇了摇头,实在是对皇帝无话可说,只能道,“我们且先看着吧!”
大明宫中的湖光是极美的。
若微和归宁说通了许多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蓬莱池畔。天空一碧如洗,午后的日光透过榆树叶缝隙间射下来,碧青色的湖水中是一阵一阵闪闪的波光。
归宁感受着徐徐拂来的暖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笑了,“幼时我经常来这玩呢,有阿兄和我一起,母妃也不拦我了。”
若微想象不出赵郁仪同人玩闹的样子,于是没有应声。
归宁想起了逝去的孩童时代,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她打量着若微的神色,凑近她,“微微。”她悄悄地问,“你还是不喜欢阿兄呀?”
若微不禁一愣。
“公主问这个做什么。”若微无奈道,“你想我说是,还是不是呢?”
“我当然想你说不是呀!”归宁嘟嘟唇,“你是不知道,你一日不喜欢阿兄,阿兄就不高兴一日,他是皇帝,没人敢惹他,倒霉的就成了我们……”
归宁的语气明明是很郑重其事的,可若微听了,却忍不住笑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若微说,“我有这么重要。”
归宁嘀嘀咕咕,“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