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嫔妃听闻,心下都有点不是滋味,却还是争相奉承起贵妃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贵妃感到疲乏了,便让大家都散了。
晚上宫中还有夜宴,若微与念舒于是没有回东宫,而是跟着宋德妃回了寝宫。
宫里向来是瞒不住任何消息的。
何况是皇帝祭天这等大事。
玉芙宫中,听来人讲完此事,昭媛陈氏立时便冷笑起来。
“真恨我此刻不在蓬莱宫。”陈氏遗憾道,“不能瞧见沈氏的脸色。”
奶嬷嬷亦点头附和。
而陈氏在快意过后,心下又有些哀伤。陛下……竟真的至于此了吗?
二人都沉默下来,但奶嬷嬷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过了好久,她才迟疑出声,“只是娘娘……”
陈氏一边给佛祖上香,一边问,“怎么了?”
奶嬷嬷犹豫道,“陛下令太子代祭,固然是绝了楚王的念想,那我们殿下也……”
陈氏微微一叹息,“嬷嬷不会真的以为,三郎可以登得大位吧?”
嬷嬷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我是三郎的生母,他是什么资质,我还不知道吗?”陈氏慢慢转着手中的佛珠,“陛下是不会满意他的。”
嬷嬷忿忿道,“那楚王不也……”
“正如嬷嬷所说。”陈氏不由得一笑,“所以陛下不是作出反应了吗?”
嬷嬷被噎住了,半晌,才道,“是奴婢替您瞎操心了。”
陈氏只是道,“嬷嬷别生气。”她走到窗前,遥遥望着蓬莱宫的方向,而后微笑了,“我是可以不操心,但贵妃却一定不能了。”
嬷嬷瞬间了然,也随陈氏一同望去。
“若太子登位,我固然不如德妃风光,可仍能随三郎就藩,颐养天年。”昭媛喃喃道,“可是贵妃……你能吗?”
而在甘泉宫中,德妃听闻这个消息,先是不敢相信,继而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了。”德妃哽咽道,“总归是看到一点盼望了。”
念舒与若微对望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
圣人的身子……竟真的到如此地步了吗?两人心中都不禁凛然。
德妃却也顾不得她们了,匆匆和她们打了招呼后,就一个人往内殿去了。
宫人低声说,“娘娘是去同先皇后说话了。”
若微一怔,心下不免凄然起来。
再看看念舒,显然心情也与若微一样。
她们默契地说起别的事来。
每年除夕之夜,皇帝都会宴请朝臣勋贵于宫中,共同喜候新岁。
今年不同于以往,在皇帝驾临麟德殿前,众人都不免窃窃私语,而话题的中心,自然是此刻坐于皇帝下首的太子。
麟德殿内灯火通明,宫婢们着丽服藻饰,为宾客们斟添美酒。殿内香气盈盈,酒液醇香,楚王却始终面色郁郁。殿外忽而一片喧哗,众人以为圣驾至,连忙起身,而仔细一望,原来是贵妃携一众女眷来了。
众人都朝贵妃行礼,贵妃华服盛装,容颜仍旧光彩照人,神情一如往常般端然温和。众女眷待贵妃落座后,才一一寻位置坐下。
赵郁仪朝若微伸出手。
若微犹豫片刻,握住了他的,然后在他身后坐下了。
“一会阿耶要来。”赵郁仪低声道,“若想饮酒的话……还是可以饮一点。”
若微第一次见这般场景,有些紧张,小声说,“不敢喝。”
“有我在。”赵郁仪温柔一笑,“别怕。”
若微不安的嗯了一声。
过了大约半柱香,圣驾终于至了。
在内侍尖利的通报声中,皇帝缓缓步入殿中,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皇帝仍旧仪态端然,连冕冠上垂下来的玉藻,也只是微微作响。
皇帝端坐于御座之上,看着众人匍匐跪地,山呼万岁。他勉力压下喉间的痒意,唤起。于是众人起身,而后太子率领群臣,向皇帝敬贺新岁。
皇帝自是应了,而后众人一一按次序坐下。皇帝饮一口清酒,又示意侍人给太子斟酒,微笑道:“朕请二郎饮一杯。”
太子于是起身道,“儿臣谢过阿耶。”
而后双手捧起酒盏,一饮而尽。
皇帝连声道:“好。好。”
众人见状,于是争先朝太子恭贺新春。而皇帝只是微笑看着;楚王和贵妃的脸色都微微沉下去。
皇帝并没有注意,他看着殿中的诸子,见楚王代王皆有妻有妾,有儿有女,唯独东宫人口凋零,心下不免怆然。早年,他因欲立大郎,于是打压太子,连同太子的亲事也一同搁置,致使如今……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二郎亦及冠一年有余了。”皇帝忽而道,他和蔼望向太子,“年后,也是时候该给你择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