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司大人对她做了很多事情,又是找爹娘, 又是启蒙, 又是让她晚点嫁人。明窈总觉得,虽然司大人愿意留她, 但她留在司府的时间不多了。
她舍不得司府。
她习惯了黏在司羡元身边,但今天司羡元说, 她以后早晚要离开。
明窈回了贝阙阁,蹲在池塘边看着锦鲤摆尾游动,目光空空的。她难得有了无法解决的烦恼,开始迷茫,怅惘以后。
她是被捡来的小孩,哪怕她努力长大了,但好像也来不及偿还这一切恩宠。
她就这么发着呆,直到晚膳时间。
楚让无声出现,他刚去户部办完事情,接下来只要等户部户籍的消息即可。他看到明窈蹲在池塘边,眉心微皱,破天荒地走过去看了看。
走近了才发现明窈眼眸里没什么神采,像是沉浸在什么思绪里。
楚让拧眉道:“明小小姐。”
半晌后明窈才反应过来似的,抬头呆呆地望过来。楚让微怔——小姑娘的眼眶有点红。
他脱口而出:“你哭了?”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明窈眨了眨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砸下来。
楚让有一瞬间的手忙脚乱,他不过是来看了一眼她怎么就哭了,他对女孩子哭最没有办法,冷着声音道:“你哭什么!”
明窈听到后眼泪掉的更厉害了,不要钱似的往外砸。
“哎!别哭了,你别哭了。”
楚让不知道该怎么办,左右望了一圈最后咬了咬牙蹲下来,拿黑衣袖子给她擦了擦脸,软了声音但还是很凶的说:“再哭我就杀了你。”
明窈打了个嗝,止了哭声。她本就是情绪压着,哭得也没缘没由,现在好受许多。她抽了抽鼻子,借着楚让递过来的衣袖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说:
“谢谢阿让哥哥。”
楚让感觉很别扭,说:“你不要喊我阿让哥哥。”
明窈说:“那,那谢谢阿让。”
她眼眶红红的,闷闷不乐的模样。楚让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想说点什么,又无从安慰,干脆摘下了面罩,说:
“你不是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现在给你看脸,你别哭了。”
明窈带着鼻音啊了声,抬起头来,撞入眼帘的就是楚让那张冷淡但尚算剑眉星目的脸。让人惊讶的是,摘下黑色面巾的楚让算得上俊俏的类型,只是——
他的左侧下半张脸上,有一道蜿蜒至下巴的伤疤,狰狞凶狠,在这张脸上格外显眼。
她怔怔地盯着那道疤痕。
楚让浑身不对劲,想要把面巾给拉上。明窈伸出手指想去摸他的伤疤,而后忽然想到前几日刚刚悟出的要有距离感,顿时止了动作,把手缩回来。
她望着他,软声问:“阿让痛不痛呀。”
她没觉得丑,也没被很吓到,只是觉得很意外。
楚让愣了下,偏开头不答,顿了顿,他又说:“不痛。”
“阿让哥哥很漂亮。”
她的漂亮就是夸奖的意思,楚让知道她在夸自己。说完这句话,明窈就没再追问了。
沉默片刻。
明窈说:“如果幺幺没有在司府,是不是就不会认识你们了。”
楚让点了点头。这是废话。
明窈又说:“那如果幺幺以后有一天要被送走,是不是也不能见到你们了。”
明窈想到了很多人,蒲叔公公、姜阿婆、张婶婶、忠诚的仆从们以及司大人。
楚让一愣,他听到了“你们”两个字。许是他想多了,他诡异地觉得明窈也在问他。
他忽然有点烦躁。明窈会离开?司大人不是不把她送走吗。他硬邦邦道:“是的。”
顿了顿,楚让告诉自己他只是害怕明窈会哭,又补了句:“但若你很想念卑职,卑职还是会去看你的,明小小姐。”
明窈:“好吧。谢谢你阿让。”
她慢慢站起身,情绪看起来好多了。唇边带着小梨涡跟楚让招招手,说:“阿让也去休息吧。”
晚膳很快摆好,明窈跟姜阿婆和张婶婶一起吃的。她没去乌螣堂,司羡元也没派人来找她。
前几日尚未有端倪,但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众人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蒲叔公忙完这阵子才发现这件事,他对府里的情况异常敏感,终于有空闲把姜婆婆拉到角落,纳闷道:“他们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吵架了?”
姜婆婆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谁。
别说蒲叔公了,府里的仆从都窥出几分端倪。这两人就跟突然冷战了一样,鬼知道春祀去寒岩寺发生了什么?
姜婆婆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悄悄道:“我瞧着,这事像是司大人单方面不理明姑娘。上次从寒岩寺回来,明姑娘在池塘边哭了许久,还是楚让回来了安慰几句才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