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听谢琼婴还在狡辩, 更加恼怒, “倒是叫你母亲惯成了这副性子, 你自己这样, 如今倒还怪起我来了不是?你凡是上进一点,听话一些,我还能骂你不成?”
谢沉只觉得谢琼婴这人无可救药, 自己堕落,到头来还推说到了别人的身上。
谢琼婴只是冷冷地看着怒火中烧的谢沉, 他觉得有些好笑,讥讽道:“是是是, 您贵人多忘事, 从来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的。可你既然都说了这些话, 还管我什么呢?”说罢,便转身进了屋子。
谢琼婴说的是幼年的事情。
谢琼婴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谢琼霖便是十五六岁。谢琼婴早慧, 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但他却总是喜欢缠着谢琼霖,纵使长宁百般阻拦也没有用。
国公爷忙于公务, 许多时候就是有心关照后宅事务却也有顾及不到之处。而府上的下人们最会见风使舵,一开始见长宁不喜谢琼霖, 便跟着一起苛待他, 但后来见到谢琼婴亲近他,常常黏着他, 也不敢欺负狠了。
谢琼婴那个时候才堪堪到谢琼霖的胸口,每日里头只见谢琼霖埋头读书,他问谢琼霖为何要如此用功?
谢琼霖说了什么,谢琼婴现在都还记得。
谢琼霖回答他道:“父亲说了要叫我听话懂事,他要我好好读书好好做人。”
谢沉和长宁一年到头没能恩爱个几回,他们吵得厉害了,谢沉和谢琼婴便也不亲近了。
谢琼婴自然是渴望和父亲的接触,谢琼婴之所以喜欢跟谢琼霖缠在一起,一部分也是因为谢沉时常会去春熙堂找谢琼霖。谢沉和谢琼霖亲近谈天的时候,他就拿着玩具在旁边故作不在意的瞥一眼,期待谢沉也能注意到在角落里头的小儿子,可从始至终,他从来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他期待地向谢琼霖问道:“那我呢?父亲可说要叫我如何?”
“他说你如何都没关系。”
如何都没关系。
谢琼婴天生敏锐,他一下子便察觉到了此话背后的含义。哥哥是他的喜爱的孩子,所以他要好好读书,要端正,要如明月一般皎洁;父亲不喜欢他的母亲,亦不喜欢自己,所以自己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从小就没将他放在心上,可如今真成了这样,他又凭什么来管他?
宋殊眠回到春澄堂的时候,谢琼婴正坐在椅子上抱着大黄,他神色淡淡没有表情,然而周遭笼罩着低沉的气压,看得人有些许害怕。
院里头的下人也都看出来他情绪不对,也都不敢往跟前凑。
宋殊眠想了很久,好歹谢琼婴给了自己一根金簪,看在金簪的面上也得宽慰两句不是吗?
她走到了谢琼婴对面的椅上坐下,虽大黄也在,但宋殊眠现今已经没有那么怕它了。
它呆呆愣愣的,确也不会伤人。
“父亲他这是关心你才这样说的,只不是说得有些难听了......”
见到宋殊眠来了,谢琼婴下意识地把大黄搂紧了一些,怕它突然蹦了下去惊到了宋殊眠。听到她说话抬眸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眼神清泠泠的,看着较平日里头的时候不一样了些。
宋殊眠见此便继续说了下去,“真的,国公爷对你已经很好啦,我小时候住在泉州之时,隔壁家里有个大哥哥也同你一样,整日里头总喜欢往外跑,吃喝嫖赌可谓是样样精通,寻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一年到头在外头的日子比在家里都还要多,外头的人都喊他‘泉州第一浪’。”
宋殊眠说起往事便滔滔不绝,这是谢琼婴第一回 见到宋殊眠主动同他说这些。
他问道:“然后?”
“你要知道,像他这样的孩子,谁家不会打?我住在他们隔壁,每每都能听得那大哥哥被揍得哭天抢地。至少......你还不挨打呢。”
她的意思便是,国公爷动嘴不动手,已经是顶顶的良善了。
谢琼婴听了这话竟然笑了,他没再看宋殊眠,只是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大黄,他道:“是啊,是我不知好歹了。吃喝不愁,金尊玉贵,我还当奢求些什么呢?再说下去,倒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宋殊眠叫这话噎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他这样了还要整日伤怀,倒叫别人不活了。
好在谢琼婴看上去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过一会就又同往常一样了。他早就习惯了谢沉的责难,不管如今还是从前,反正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
十一月份过了大半,因着临近年关,十二月又有谢琼婴的生辰礼,府上一下子就忙了起来。只不过二房的中馈在明氏的手上,就连谢琼婴的及冠礼也是明氏帮着一块操持的,宋殊眠倒是没有多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