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火闪烁不停,谢琼婴的眼中跳动的火光明明灭灭,他最后还是对谢沉极力想来碰他的手视而不见,背过了身去缓缓道:“父亲如今这样,少允就只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从始至终,他就是连谢琼婴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当初谢沉是个狠心的父亲,如今谢琼婴便当了个薄情的儿子。一报还一报,这世间的事情从来都是如此。
谢沉终是没有挺过去,约莫子时,京都谢家的那位国公爷就此辞世。
崇明二十四年春季,这年谢琼婴二十一岁,他是大昭最年轻的状元,亦是最年轻的国公爷。
自从谢沉死后,他承其爵位,殿试之后,连中三元,金榜题名。
谢琼婴这人在众人眼中恍若传奇,年少之时一篇策论惊绝天下,却在最好的年岁误入歧途,成为了桀骜难驯的纨绔子弟,然而娶了妻子之后,却又浪子回头,弃邪归正。本是豪门贵胄、五陵年少,却又身穿儒衣,坚决参加科举,在科举之中,一路榜首,夺取状元。
也是在这一年,朱睿言封王迁离京都,非诏不得入京。自此,皇太子一事也再无了争议。
又过去了六年,谢琼婴早也已经升入内阁,辅佐帝王。这年,已逝首辅曾推出的新政也终于能够大行天下。
不少的人会去好奇,当年“名震一时”的京都纨绔,究竟是怎么从吊儿郎当,变成了如今这样。问得人多了,最后竟有人问到了当事人面前。
而这位传奇人物只轻飘飘八字:为人夫君,自当刚强。
这话在京都里头起了好大一阵热闹,不少人都将此话挂在嘴边说着,尤其是小娘子们喜欢说这话给郎君听。就连谢琼婴也因为这话没少被同僚责难调侃,说是听家里头的娘子说这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好在这事起得快,散得也快,后来也没什么人一直挂在嘴边了。
时至夏日,天气炎热,蝉鸣不休。
天色将晚,谢琼婴穿着一身绯红官服,从衙门里头走出,路上碰到了同僚对他唤道:“少允,走啊,今个儿我在酒楼里头摆宴,赏脸来吃些呗。你说说你,这回人都要去江南那边了,吃最后一顿饭怎么了?走呀走呀!你家那位定不会说什么的!”
谢琼婴摆手拒绝,“不行不行,她肯定在家里头等我。我还有小孩呢,晚上回去一身酒味,熏着人了她会推我出房门的啊。”
同僚有些震惊,“难怪我不见你吃酒了,竟是这等缘故?!天不怕地不怕的的谢阁老,竟怕这些?你少说胡话了,我可见过你家夫人,也不像是这般彪悍的人啊,竟还压着你不让你喝酒了?你说这些的,我可不信。”
谢琼婴:“天地良心,我从始至终可从未说过她一句坏话啊。全是你自己在那头无端揣测,若是到时候我从江南回来,听到了什么风声,说什么我谢少允娶了个悍妻诸如此类的话,我可要同你算账啊。”
“成成成,不喊你去就是了,怎么到头来竟还被你记上一笔了......”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马车那处,拜别之后便分道扬镳。
春澄堂内,宋殊眠正在院子里头和明氏坐在一块闲话。
品哥儿十多岁的年纪,正和宋殊眠的大儿子一块陪她的小女儿玩着。
宋殊眠大儿子如今六岁左右,前两年里头,二人又添了一女,如今两岁。
三个孩子的笑声在院子里头格外热闹,宋殊眠说道:“过两日我和郎君去江南,嫂嫂当真不去?就当是散散心也成啊。”
宋殊眠如今即便是生了两个孩子,相貌却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较几年之前年纪尚小的时候更多了几分韵味。
而明氏也逐渐从当初谢琼霖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如今也在谢府和明府两地跑,虽然搬回了明府住,但也时常会时常带着品哥儿回谢府来。
明氏听到宋殊眠相邀,笑着打趣道:“我若真跟着去了,琼婴他还不得气死了去?你们夫妻去就好了,我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宋殊眠听到明氏这样说,也便不再强求了。
没一会,就听到了下人们的通传声,是谢琼婴回来了。
明氏笑道:“他回来了,我也不再留了。”
说罢,便起身招呼起了品哥儿。
谢琼婴方跨进了院子,就见到了明氏要走,他问道:“嫂嫂不留下来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