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也被人收买背叛了她。
在她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里,子女离心,丈夫不喜,她究竟又是怎样熬过那段时日,无人知晓。
她走到了如今这样的位置,从前辛酸苦楚,自然是不想再来一遍。
崇明三年,听到谢琼婴出生之后,皇太后手上一直戴着的佛珠突然断了,心病就此埋下。
确如谢琼婴所说,她根本就不会喜欢他,甚至于说,她讨厌他。
她在皇太后的位置上头做了这么些年,可总是会午夜梦回到当年做皇后的日子。那样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谢琼婴长大之后更是叫人忌惮,长宁偶带着谢琼婴入宫来,她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越大便越让人心悸。
她想,当年长宁是怎么被教坏了的,她就要怎么去对谢琼婴。
崇明三年断开的佛珠,终于在谢琼婴十五岁那年被她重新捡起来了。
她这一生见过许多的人,坚信自己不会看错眼,谢琼婴生来不拘,生而有灵,像他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出生在国公府里。
皇太后绝对不能容许一点的差错出现,她看不见谢琼婴的良善,忘记了他的身上亦流淌着自己血。
风声呼啸,拍打着敞开的宫门,皇太后终于回过了神来。
与此同时,宫门口进来了一个白面小生模样的人,与其他太监生得不同,他面白无须,十分白净俊朗,就连其身姿也是挺拔,身上穿着红色东厂提督官服,头上系着官帽,若非是这身服饰和一进门就带来的浓厚血腥气味,丝毫看不出这人是世人口中极恶穷凶的东厂提督。
进门之后,他也只是打量一眼坐在一旁的夫妻二人,而后便走到了皇太后面前。
行了礼后他问道:“皇太后娘娘唤奴婢来是有何事吩咐?”
他的声音只是较寻常男性尖细一些。
皇太后显然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眉头微皱,“怎么也不换身衣服再来?”
林染闻此躬手道:“方在审讯犯人,听那慈宁宫里头的宫女着急忙慌,便也不敢多耽搁。”
皇太后听了这话也知道他是怕耽误了自己,才着急赶来,她眉头微微松开,淡淡道:“你今晚在外头守着吧。”她抬手往宋殊眠的方向指了指,道:“看住了人,若是她今晚出了慈宁宫,你提头来见。”
皇太后也没说拦不拦谢琼婴,林染无需问,也知道该怎么做。
果不其然听她说道:“三公子若要回去,便让他回吧。他走了,你便把宋殊眠带下去教教规矩。”
这话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林染顺着皇太后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宋殊眠,就是这样落魄的时候仍能见得其风姿绰约。
他笑着应是。
皇太后起身就要往里头走,然而门口那处却传来了崇明帝到来的通报声。
皇太后的身形微不可见的摇晃了下,很快回过了神来便对林染说道:“哀家说了,你要拿命看人。”
她加快了脚步往里头走去,想要在崇明帝到来之前进了里殿。
然而终究是赶不及。
“母后。”
崇明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皇太后虽顿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可以了,不要再逼了。”
在场几人心知肚明崇明帝这话是何意,皇太后没有说话,众人只能看得见她的背影,满头的华发在灯光之下甚至能折射出几丝光亮,平添了几分寂寥。
“没人逼他,是他自己选的。”
分明逼人至了此等境地,却还在说没有逼。那什么叫逼?拿刀架在了人的脖子上才叫逼吗?
宋殊眠听了这话都要呕出一口血来,转头去看谢琼婴,只见他面上露出了几分怔忡。
他在想些什么呢?他会不会在想如今这样也全都是他自己的过错?
宋殊眠回了头去,却见得站在宫殿对面的林染正好整以暇看着他们,右手正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中竟然还染上了几分笑意。
本就生得阴柔,这副模样,当真骇人。
崇明帝见得皇太后仍旧不死心,只是沉声说道:“李进,带着三公子和三少夫人出宫。”
李进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而林染不过是东厂提督,他注定争不过自己的顶头上司,况这令还是皇上亲自下的。
但皇太后方才吩咐过他,要用命看住了二人。
他必须要争。
见崇明帝如此,方才还在看笑话的林染已经往地上跪去,“皇上,三少夫人她顶撞了皇太后,不能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