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婴见此,侧过身去把她的帽子压得更实了一些,将她身上的斗篷也揽得更紧了一些,嘴上却依旧是不饶人,“今你跟我来了可讨不得什么好,做什么来受这个苦呢?”
宋殊眠的脸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圆眼,她没有回答谢琼婴的问题,只是看着他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皇上和皇太后不是最疼你了吗,求求他们也不行吗?”
谢琼婴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没用的,他们在这些事情上面向来不心软。只有冤枉了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委屈,斩草除根,他们不会给杜家留活口的。”
天家无情,当初崇明帝是踩着其他四个兄弟的尸骨才登上这个皇位,他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
“那你来寻皇上做什么?”
“因为我答应了杜鹤安要救杜嘉乐。”
宋殊眠想到了杜嘉乐,她那样的懂事,若是知道自己的家人全都死了,只剩下了她的话,该是怎样的崩溃啊。这种苦楚宋殊眠也明白,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让人窒息了。
两人并肩站在大殿门口,有些许的风雪飘到他们的身上,落在他们的肩上。生了病之后,两个病号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苍白,这会白蒙蒙的光透过无边的天际照在他们的脸上,更显得他们的脸白净无瑕,恍若璞玉。
不知道等了多久,里头终于传出了动静,想来是内阁的会议开完了。
几位年纪稍大的阁老从里头相继走了出来,见到谢琼婴在这处都露出了不喜。
这些阁老们最诩人间正道,谢琼婴这样的人自然是入不了他们的眼。
四五位阁老从里头走出,最后面的那位便是闻昌正。
许是过了年,他的身上也沾了几分的喜庆,看着没有前些时日那样病重了。
见到闻昌正,谢琼婴的眉眼不可遏制地冷了几分。
第四十九章
谢琼婴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退到了一边给他们让路,就连礼也不曾给他们行过。
内阁里头的人,都是大昭最厉害的几位文官,谢琼婴这样, 实在是有些不把人放在眼里头了。
有位和阁老说道:“我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晚辈, 当真是首辅教的好学生。”
这位阁老向来和闻昌正不对付, 也难为他还记得四五年前的事情, 拿出来刺闻昌正。
闻昌正只是咳嗽了两声,旁边任职户部侍郎的明阁老就出来说道:“哎呦,李阁老这是哪里的话,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况且我当初人在首辅底下教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学生后来犯的的事情怎能怪到了老师的头上去呢。”
明婉琴的父亲明侍郎也是内阁的几位阁老之一。
李阁老只比闻昌正小上一些,也蓄着一长络的白胡须, 他身体微胖, 肚子稍挺, 这会皮笑肉不笑说道:“这俗话说得好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么就不能说子不教父之过呢?”
这些阁老都是些个人精, 朝堂上争, 散了朝后还要争,这会当着当事人就打起了嘴仗, 丝毫不顾及闻昌正和谢琼婴两人还在一旁。
宋殊眠察觉到了谢琼婴身边的气压微沉,在两人争得起劲的时候, 只听他忽地轻笑了一声, “子不教父之过?我倒是不记得首辅大人教我什么了,那可是整整一年的时间呐, 首辅大人只顾着......”只顾着欺压他,斥责他,贬低他......
谢琼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闻昌正沉声说道:“好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休要再提。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是好是坏,谁都改不了,也干涉不了。”
谢琼婴如今这样闻昌正全都推说是他的命数。
好一个改不了,干涉不了。对,姑且就算是他谢琼婴道心不稳,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全算他自食恶果。
谢琼婴听到这句话嗤笑出声,“首辅大人的意思便是命由天定吗?”
“但学生倒是更相信事在人为。”
他许久没和闻昌正再有见面,从前他当闻昌正的学生也只奉他的话为圭臬,这一回是二人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回 交锋。
闻昌正究竟为何如此崇尚命由天定之说,其中缘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他做了这些亏心事,全都推说是天,是命,像话吗?
闻昌正闻此神色微变,谢琼婴双手环抱交叉于胸前,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眉眼之间的气息却又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明明只是这样一句话,却让闻昌正心神不定。
闻昌正终不忍再看,转身离开了此处。那些阁老们见到首辅离开,也都相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