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他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就像是不断倒退的人生,最终回到起点,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原来有句话是说得很对,人这一生,除了自己,其余都是过客。
孤身来,孤身回。
京城里,路夕挂断季阳的电话后,抓起床头柜上的摆件就想砸。
高高举起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是季阳买的,又生生忍住了。
他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把季阳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给他发了条消息:【记得回来清理你的东西,否则我全扔了】
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路二,怎么了?还是第一次看你主动给我打电话。”
“吴浩。”
路夕垂眸,手指轻轻摩梭着季阳的手表,眸色幽暗,缓声道:“听说你在郊外有套闲置的房子,环境不错,离市区挺远?”
“是啊,就是离市区太远了,卖都卖不掉,还特么建在山上,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脑抽就买了那套房子,除了假期跟朋友聚聚,平常还真不爱去,路都不好找。”
“我要,卖给我。”
“啊?”吴浩满脸问号,“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要房子干啥?背着你老婆养金丝雀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
“……什么?”
“养金丝雀。”
“卧槽槽槽槽槽!路夕你没事吧,你认真的?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可是犯——”
电话被路夕挂断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一觉醒来,季阳发现自己到了齐林县。
这小县城八年了也没什么大变化,果然落后的地方,连发展都是缓慢的。
季阳抱着猫,出了火车站,一个人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高楼林立,没有车水马龙,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声色犬马,没有名利算计,世界缓慢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破旧的老城区,裂开的白墙,地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石板路,雨天踩一脚,污水能溅起半米高;爬满爬山虎的高中部教学楼还是老样子,季阳记得以前在里面读书,就喜欢坐那个位置,上课没事就揪叶子;花鸟市场还开着,当年坑他然后被路夕揍了的那家花店老板换了人,应该是他儿子,看到季阳不认识,还热情地打招呼,问他要不要买点儿什么……
看着周遭的一切,他居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像一幅旧了的画,样子还是那样子,但到处都能看到岁月流过的痕迹。
这里跟京城简直是天差地别。
最终,季阳拨通了那个很多年没有联系的电话:
“喂?二狗,是我季阳,你现在方便吗?我在县城,你可以过来接下我吗?好的,我在育才小区门口等你。”
二狗是他儿时的伙伴,季阳想了下,还是不愿意回他爸家,虽然这些年也有给他寄钱,但他觉得那混蛋不大可能会收留自己。
还是会乡下找他姥姥吧。
半小时后,二狗开着辆小轿车过来了。
二狗摇下车窗,露出晒得黝黑的脸,不过也算是俊俏,笑起来牙齿挺白,“阳阳!真的是你?!刚接到你电话我还不敢信,你居然真的回来了?!我听你爸说你在外面赚大钱了,每年给你姥姥和你爸寄回来的钱都够在市里买一套房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副驾驶下来一个女孩子,翻着白眼,“哥,你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问人家那么多话?把水给阳阳啊,先带人家去吃饭!”
“我这不是高兴吗?阳阳你是不知道,你后妈生的那个弟弟之前不是比你厉害吗?他那个妈天天拿他到处吹,还贬低你,结果你在京城混得这么好,她儿子呆了一年就呆不下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董雯雯也说:“你那个后妈现在都不敢出门了。”
季阳稀里糊涂被两人拉上车,一句话还没说,就已经听他们说了很多了。
他坐在副驾驶,董雯雯坐去了后面,但还要趴过来跟他说话:“阳阳,这只猫是你养的吗?看起来好乖,我可以抱抱吗?”
季阳把猫递给她。
二狗在开车,接到电话,跟里面说了几句方言,然后问季阳,“黑子跟小秋让我问你,现在还能不能吃辣?能吃咱们就跟以前一样加辣!对了你会不会喝酒?喝啤的还是白的?”
“吃辣,但我只喝果酒。”
“果酒?雯雯都喝啤的,你怎么比女孩子还不如?喝啤的,必须喝啤的,咱们兄弟几个都多少年没有见了,不喝可说不过去。”
“那好吧。”
后座的董雯雯诧异地看了他一样,说:“阳阳,怎么感觉你变了好多啊,你以前没这么安静。”
季阳笑着说:“长大了吧,话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