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他们就被领出去了。顺利得不到十分钟。一直到坐上车,顾安安嗅着车里冷感的木质香味,后知后觉地知道一件事。
谢爷爷知道她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人在警局。特意打了电话让在附近的谢谨行过来料理。
顾安安耷拉着脑袋,身体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有点不敢真人靠近。哪怕这个叫谢谨行的人此时一言不发,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力也足够吓人。
“谁打的?”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
几乎是那一瞬间,顾安安看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安安眨了眨眼睛,脑子空茫了一瞬。
顿了顿,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的脸颊是谁打的,于是诚实地回答:“周嘉誉。”
“哦。”
他也没有问周嘉誉为什么打她,就仿佛看见了,问一声。没别的。
车子到了她租住的小区,谢谨行沉默地看她下车离去,就让司机转头离开。这之后,这位并不常露面并且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长辈仿佛昙花一现,就消失在她的人生中。
顾安安每天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追逐着少年时的白月光,心中的挚爱。
她总觉得,陆星宇是喜欢她的。
哪怕他总是为了苏软,让她受伤,让她丢脸,让她很难过。但在没有苏软的时候,陆星宇却又对她很好很好。记得她每一个喜好,记得她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为了给她过生日,可以不辞辛劳地花费一个月准备她喜欢的所有浪漫。
就是这种错觉,支撑了她勇往直前。哪怕为了给他送生日蛋糕淋雨生了病,也不觉得难过。因为当天晚上,她就会收到有人快递来的药和食物。
陆星宇现在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所以心里喜欢她,嘴上又不敢承认。
至少在被人撞飞之前,顾安安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第二次见到谢谨行,是她被医生宣布下肢瘫痪,从此永远坐上轮椅的时候。
当时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情绪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甚至有心情思考,为什么她一定要执着地证明陆星宇是喜欢她的呢?他喜欢她或者不喜欢她,有那么重要吗?
她想了很久很久,没有想到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直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病床前。
这个出现并不多且跟她们明显有着次元壁的小舅舅,此时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那么平静,只不过在看向她时泄露出了一丝嘲弄。
他脱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转身拖过椅子在病床前坐下来,什么话也没说。
坐下来就拿起床头柜上一颗苹果,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削皮。
再然后,递给了她:“就这么喜欢陆星宇?”
他嘲弄的原来是这件事。
顾安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说,自己的少年时光只有陆星宇,他们在十六岁的时候就约定好了,要上一样的大学。
然后她晚了一年考入京传,陆星宇高兴得在五星级酒店开了一天一夜的庆祝会。她以为他们成年以后就会在一起。陆星宇虽然没有说,但陆星宇就是这么想的。她知道。
但感受不到下肢的存在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不吃吗?”
西装革履又俊美逼人的男人似乎也没有执着要一个答案,冷淡的目光瞥向她手里的苹果,“我第一次削。”
顾安安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没说。只是慢吞吞地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那苹果真酸,不知道在哪儿买的,酸得顾安安哪怕精神麻木了都忍不住腮帮子直抽抽。
她默默无言地放下了苹果,扭头看向一旁花瓶的插花。
“生气吗?”
顾安安不说话。
对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动手的那几个,找证据并不难。”
侧过脸的顾安安眼睫颤了颤,握住苹果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谢谨行双腿交叠,靠着椅子的靠背,语气轻飘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那个苏软,什么来路?”
顾安安吸了吸鼻子,扭过头:“跟她没有直接关系。就算有证据说那些人是蓄意害我,她也会没事。”
“是吗?”
谢谨行目光平和,“不试试怎么知道。”
顾安安心口嘭地一跳,扭过头看他。
四目相对,俊美的男人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发现她终于不死气沉沉了,他眼神中有点满意。此时嘴角淡淡地勾着,露出了明明看起来很温和,其实根本不好亲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