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琎看不下去,想要自己来回。
陈思芸这次没有听她的, 仍然像她小时候生病一样,雷打不动地来回接送,做她最爱吃的菜。只可惜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 每天请上半天假陪她挂水。
但周琎已经很知足了。
她唯一惆怅的就是一周不上课,不知道会落下多少课业。
然后官倩倩就打电话到家里问她, 他们能不能来看她。
周琎问都有谁。
官倩倩说包括那谁。
两个人像打哑谜一样,但又有些心知肚明,周琎不知道自己是想他来,还是想他不来,最后只是说:“我白天都在诊所挂瓶,你们周六如果有来,可以把这几天的笔记复印一份给我吗?”
官倩倩服了她,想了想自己那丢三落四的笔记,有点赧然,只能说:“我帮你问问谁的笔记比较齐全。”
周琎想到明天再吊一天水可能会退烧,官倩倩还会带上这几天她缺课需要补学的资料过来,便安心地躺回床上,一下睡着了。
——
官倩倩几人到的时候,周琎半靠在诊所的床上,头上戴了个帽子,脸色发青,青筋分明的手背插着吊针,连着长长的输液管,手里还拿着英语课本在背英文单词。
“surprise——”
官倩倩小声道,怕打扰其他人。
“s、u、r、p、r、i、s、e.”
周琎的背诵脱口而出。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相视而笑。
官倩倩坐在周琎床边,陈曙天把水果和复印的笔记放在床头柜上,搬了把隔壁空床的椅子过来,连同原本的那把给自己和陆靖文坐。
周琎放下课本,认真听官倩倩和陈曙天像表演相声一样,在她跟前说着她缺席这一周里学校发生的趣事。只余光偶尔看一眼陆靖文,发现他起身离开一趟,回来拿着的就是洗好的水果,也不知道那些保鲜盒都是哪里来的。
总不可能是他特地带来的吧?
这个猜想让周琎出了神。
官倩倩的手在她跟前挥了几挥,她才回过神,打定主意不再分心。
这一说说笑笑就是许久,眼见快到中午,周琎又开始发困,官倩倩也要赶着回家吃饭,陈曙天跟在她身后告别。只有陆靖文不疾不徐,先将隔壁床的椅子还回去,收拾了一下现场。
另两人也没等他。
周琎想了想,觉得她要做个是非分明的人,主动开口道:“谢谢你来看我。”
陆靖文随意应了一声,在椅子上又坐了下来,拿过那叠笔记给她:“他们找我要的笔记,你看一下,如果有问题可以问我。”
周琎没想到官倩倩最后是找陆靖文要的笔记,她接过东西,看着上面的字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他写字用力时留下的凹痕,却在触及平润纸面时恍惚想起这只是复印件,为自己鬼迷心窍一般的举动感到心惊。
希望他没看见。
周琎转移话题道:“陈曙天说你的笔记做得很潦草,但我看你写得挺好的嘛,都能看明白。”
这回轮到陆靖文沉默。
周琎没听见回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惯于溺水的人,被偶然冲上岸,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刚刚生出贪婪便被卷回水底。
她笑了一下,道:“你的笔记做得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这两天慢慢地看,你也可以回去了,谢谢。”
陆靖文看着吊瓶里只剩一小部分的药液,问:“你这一瓶挂完还要挂吗?”
“还有一瓶。”
“我帮你盯完这瓶再走,以免回血,你困的话可以睡了。”
陆靖文说得很轻松,好像这是什么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样。
周琎心里狠狠一颤。
她不怕陆靖文对她坏,那样她有很多理由说服自己讨厌这个人,也可以用自尊逼迫自己忘却那些微不足道的心动。
她唯独讨厌现在这样。
周琎躲进被子里。
“为什么不去医院?”
陆靖文问。
周琎闷在被窝里:“这里就在药店楼上,开药的都是从医院退休的老医师,流程还不像医院繁琐,很方便。”
“滥用吊瓶对身体不好。”
小诊所在这方面足够随便,因为见效确实快。
这是关心?还是讥讽?
她宁愿是讥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生病时会做的事。再不挂水,我下周都未必能去上课,我不能再缺课了。”
是的,她和他之间,是“我们这种人”和“你们这种人”的区别。
——
周琎病好回学校没多久就期末考了,总排名比期中考时倒退了三名,不知道是因为临近考试时的生病,还是因为参加数学竞赛小组分散了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