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关上门,顺着楼梯往下,走向之前发出脚步声的地方,走过拐角,却发现傅云眉静静地坐在客厅前的沙发上,黑暗中他身材削瘦,脊背笔挺,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
步秉面无表情,视若无睹,直直地路过他身边,走到角落里,操纵显示屏查看外面的监视器。
已经是深夜,外面空无一人,只有楼外的显示屏亮着,一半照亮了漆黑的地面,一半紧紧贴在墙上,形成了奇怪而孤独的光影效果。
再拉动屏幕,他往前看了十分钟,依然空无一人,只有荒芜的街道落在监视器里。似乎刚才的脚步声和那种奇怪的、被窥视的感觉都是他的错觉。
——但步秉知道,那绝对不是错觉。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对于暗处的窥伺和生死瞬间往往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直觉,这种直觉几乎准到诡异。
步秉关掉显示屏,用自己的智脑发了一条短信:【帮我查一下这个监视器画面有没有被人替换过。】
虽然是深夜,但那边迅速发来了一个没问题的表情。
步秉沉吟半晌,又发了一条消息,附带着一个地址:【明天派人来检查这个监视器有没有问题。】
虽然简昊和顾觉今天才装上的监视器多半不会出现问题,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亲自过一遍手,他放心不下。
发完消息,他就准备关掉智脑,这时却忽然跳出一条消息:
【老大,我们查监视器会不会被顾觉副官骂?】是一个黑底白字的头像的人发的消息,那字是一个“萌”字。是李萌。
不等他回复,另一条消息跳出来:【不会,顾觉副官那么好说话,不会骂人的!】
李萌:【我是说顾觉副官背后的男人——简昊啊!】
【……至少被骂的不是我们。】
【嘿嘿,让他骂老大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但他发出的这一条消息就像是一滴冷水滴入油锅里,整个群瞬间沸腾起来,几人插科打诨的说了好几条,李萌忽然发了一句:
【老大,今晚不回来呀?】
【嗯。】他回复的消息很简洁。
【哟哦哦,老大的处子之身终于要被拿走了吗~!】
【……】步秉回了一句,【我在工作。】
什么处子之身,乱七八糟的……处狗之身还差不多。
【工作?】李萌回复得很快,【是今天他们说的那个……】
【嗯。去给一个遗物当保镖。】
【哈?!】
【不是吧?!来真的啊!】
【什么遗物?那些古地球人的珠宝还是他们的骨头架子?】
【不是吧——假的吧!】
【老大你说句话啊,你快说你听姓简的话去当保镖其实是想躲避监视悄悄干翻其他人逃命去当星盗啊!】
【老大我保证我们的智脑没有监控!你快说,我们也想个法子逃出去跟你干!】
【……】步秉回了一排省略号。
他从战场上下来以后,因为极端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精神失控而一直被军部所监视,无法回到战场上,却也无法在军部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和位置。因此简昊今天一提,他就主动找了过来,要求来做这个珍贵遗物的保镖——原本的打算确实如他们所想,是想找个机会逃出首都星。
至于逃出去做什么,他还没有想好,他只是确信自己无法待在这里,就像猛兽无法永远被困在笼子里安稳地活着,因此需要计划离开这个樊笼。
但他脑海中刚刚成型的一切计划都在看到他需要保护的人的第一眼时消散了。
步秉抿紧唇,回复:【我是认真的。】
如果说刚刚他的消息是一滴水落进油里,现在这句回复就是一瓢水泼进油锅里了——所有人炸了锅一般疯狂地给他发信息,而他开着智脑,对于那些疯狂跳出来的消息视若无睹,在消息发出的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不久之前。
……腹部似乎又滚烫了起来。指尖的温热和呼吸时扑面而来的暖风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抿唇将脑海中的思绪全部甩掉,最后回了一句:【……不信算了,明天还要早起给小姐做早餐,先睡了。】然后啪地一声关闭智脑,把所有人的震惊和鬼哭狼嚎都关闭在小小的机器之中,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他耳朵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在黑暗中,人的指甲轻轻扣在沙发扶手上的“咔哒”一声,他的脚步顿住了。
但步秉没有回头,就这样跟傅云眉背对背地站了一会儿,寂静的深夜之中只有二楼的仿古时钟的秒针咔哒咔哒一下下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