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船来说,不同的世界线不过是河流中不同的码头。”
谢双安问:“所以神父给了你船票?”
林恒笑了:“船是给人坐的,蚂蚁只能悄悄地混进去……还要小心,时刻注意,别被人类的鞋踩死。”
“比如那只叫做‘猎犬’的鞋?”
林恒点头。“一只上了很多次船的蚂蚁,引来了好奇的人类的注视……不奇怪。”
谢双安沉默了下去。终于问到了他最想知道,但也是最不想知道的问题:“你穿越了那么多次时空……难道就没有一次好结局吗?”
“……”林恒也默了默,闷声:“就像杜远生一样。”
就像杜远生的死亡一样,即使是不同的经历最终也会导向同样的结局。
“那么多次,都……”
“那么多次,都一样。”林恒说。“所以,你现在知道,当我在那辆本该冲向海边的车里看到她的时候,是多么的……”
谢双安以为林恒会选用一个令人欣喜的形容词。
但林恒顿了顿,苦笑着说:“……多么害怕。”
害怕这不是真的救命稻草,又害怕自己抓不住这根稻草。
“我关注了你们很久。”林恒说,“这一次我没有干涉你们,杜远生、李安安和孙云,都走向了他们既定的命运,但你,你有点不一样。”
“我现在是真的有点相信,这是救命的稻草了。”
他知道谢双安真正的问题是什么,因此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这里的人信奉着一只有着触腕的庞然大物——当然,我没有真的见过那东西,只是从昨晚神庭天花板上的触手猜测的,我也不知道,触手以上到底是什么,或许是章鱼,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但总之,教徒们相信他们的神最终会降临在世界里,届时他们会跟随自己的神明步入永恒之庭院,永远侍奉在祂的身侧。”
“为此,他们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来呼唤神明的垂青。”
谢双安怀疑林恒在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像昨天晚上他们吃的那种黏黏糊糊的东西?”
林恒点头。“那是一种媒介,但重头戏在后面。神会通过与信徒的连结,降临在祂青睐的信徒的身体里……神的降临,才是真正的盛典。”
谢双安问:“既然你经历过无数次现在,那你应该知道盛典上会发生什么吧?比如说,神会降临在谁的身体里?”他皱起眉,露出嫌恶和难以想象的表情,“不会是李安安吧?她吃了那么多……”
“是娇娇。”林恒低声打断他。
“……”谢双安愕然,“不可能,娇娇都没有吃那个东西!”
“是的,但她就是被选中了。无论多少次,无论吃不吃那东西,甚至有好几次,我把她关在屋里,不许她接触那些奇怪的东西……但她还是被选中了。”他顿了顿,“那时候我……精神非常不好,做过一些极端的事情。”
“但都无济于事。”
谢双安的眉头狠狠一跳:“那怎么办?”
林恒摊手:“如果我知道怎么办,现在就不在这里了。”
谢双安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原地踱步,然后站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地开口:“既然一切都是那个什么神引起的,既然祂无论如何也会选中娇娇……就不能想个办法弄死祂吗?!弄死祂,一切就都解决了。”
林恒硬生生听笑了。他上下打量着谢双安,问:“你能杀死作者吗?”
“什么东西?”谢双安愕然。
“你看,你连你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都不知道。你甚至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杀死神就像是剧本里的人物想杀死作者一样可笑。只有对神连最基本的认知都没有的人,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谢双安说:“既然我是变数,我相信一定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
林恒几不可见地颔首。他开口道:“我能告诉你的事情也很少……很少。”
“你的提议并不是完全没有参考价值。至少,在这无尽的轮回里,我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都是有关于神的,而其中最有用的,来自于神父的忠告: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我曾经在几个世界里把我的经历告诉别人,试图规避既定的结局……但我们的对话被祂听见了。”他伸出手,指了指头顶,“即使是现在,祂也在听。所以我不能告诉你该怎么做,我只能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