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打开手机,也放在前面,让谢双安看清楚了自己手机上的标志——没有信号。
但今早离开的时候,明明在渔村里还有信号的。当时林恒还给拖车师傅打了电话……现在却打不通了。
谢双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所以我们现在是……没法离开这里了?”
回来的路上他们没有遭遇那个黑影,一路平安地开了回来,那个鬼影很明显不想让他们离开,所以这地方是明摆着只进不出了。他们这群来旅游的学生,可真的是遇到鬼了。
林恒皱眉,摆弄着手机,他不死心地想给外面的人打电话,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三人一时都沉默下来,不得已接受了事实:他们没有办法离开了。
车子开到集市口,林恒忽然喊停了车,指挥着谢双安把车开进了一个通向村子最尽头的海边的岔路。
“家里没有菜了。”他说,“你们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刚好趁太阳还没有下山,去买些新鲜的鱼虾来。”
楚娇娇越来越觉得,在其他人遇到诡异而无法解释的事情时,还会淡定而平静地操心所有人的饭菜——像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夫。
林恒弯起眼温柔地笑:“总不能不吃饭吧。”
是啊,哪怕遇到鬼打墙,总不能不吃饭吧。
这个时间正在涨潮,集市已经收市了,林恒带他们去的是一个老旧的码头,码头上停靠着许多渔船,如果要买菜就要自己上船跟渔民沟通,三人合计了一番,要买够六个人的饭菜,一个人也拿不下那么多,索性一起下了车,上船去挑。
这边的渔船都不算大,都是老旧的木船,沉重的木头上爬满了暗黄色的水渍,一脚踩上去,就像是踩在了滑腻青苔上。
船头装着发电机,船尾装着拖网,上了船,渔民就把他们带到船的一侧,拉开船板,船下赫然有一个小水仓,里面养着刚从海里捕来的鱼,虾和蟹。
“外乡人,你们想买什么?”渔民开口,嗓音沉而老旧,就像是他盖在船舱上那一个破烂的帆布——从帆布的破口,可以看到里面的被褥和枕头,渔民们出海捕鱼一周,这期间都会在船上睡觉生活。
林恒挽起衬衫袖子,熟练地蹲下身用网从水仓里捞出一网的海鲜。
之所以说的一网的海鲜,是因为里面什么都有——鱼虾贝壳,甚至还有缠在网上的海带和一只死掉的海马。林恒把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挑了出去。
渔民点点头,跟林恒谈好价格,把网子放到旁边称重。
楚娇娇站在一旁,看到秤砣旁边放着渔民们的锅,一个沉默的女人围着锅,正在吃饭。这个时候是晚饭的时间,渔民们煮饭也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就只是一个锅,没有灶台,没有电磁炉,就是一个没有盖子的铁锅,里面积满了水渍,锅里一只脸盆大的死章鱼混着贝壳……是生的。
章鱼黏糊糊凸起的脑袋两侧,挂着一对眼珠——真的是“挂着”一对眼珠。那对眼珠没有呆在眼窝里,而是往外凸起,死白而腥臭,和人类的眼睛很像,但只跟烂泥般的脑袋挂着几条丝线,像是随时会掉下来的样子。
那个女人也没有要煮熟章鱼的意思,拿着水果刀,从章鱼身上片下一条一条的肉,塞进嘴里。
明明是刚捕捞的章鱼,不知为何,随着她一刀一刀刮下肉,突然泛起浓重的腥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女人却毫无反应,片下一条,油腻的胶质肌肉从她的指缝里漏出一截,挤出“咕咕”的声响。
楚娇娇瞳孔缩了缩,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忽然,女人看了过来。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动作还没有停下。她张开猩红的大嘴,把稠红色的章鱼片塞进嘴里,泛黄的门牙咬住胶质肌肉,往外一拉——
“嘎吱。”很细微的,肉断裂的声音。
章鱼腿上的小吸盘崩了出来,掉在木船上。
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拍。
楚娇娇回头,看到谢双安在跟渔民说着什么,付完钱,走了回来。
林恒拎着一袋子的海鲜,问她:“在看什么?”
她微微偏头,示意林恒看向女人的方向。林恒了然地道:“这里的渔民一家吃住都在船上,海里的东西新鲜干净,没有那么多讲究。”
“走吧。”他用另一只手牵起楚娇娇,问,“今晚想吃什么?”
走到船头,林恒先上了码头,然后回头过来拉她。
楚娇娇一脚踩在码头上,另一只脚还在船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渔民骂骂咧咧的声音:“说了章鱼和贝壳要分开!外乡人来了没看到吗?人来了都不招呼一声,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