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自家大人向来古板无趣,不解风情,恐她不知道这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又凑近薛竹隐,苦口婆心解释道:“我看他腿脚好得很,就是想给大人一个惊喜。”
“你让他下车,”薛竹隐指着帘子说道,面容冷峻,“下次再让我看到他在我马车上,罚俸一月。”
老周顿时反应过来,大人和姑爷这是闹矛盾了。
毕竟他是大人这边的,绝不是因为大人要罚钱,老周立马掀开帘子,义正辞严地对顾修远说道:“姑爷,我家大人请你下车。”
顾修远脸上的笑容僵住,抱臂赌气:“我不下,你有本事让她进来和我说。”
老周无奈地摊手掌:“公子啊,你们闹脾气为难我一个下人做什么,你不出去大人要罚我一个月的例钱的!”
顾修远伸出三根手指头:“我给你三个月的例钱,你让她进来同我说话。”
倒霉老周转身出去,:“大人,姑爷说他错了,他下回再也不敢了,让您进去听他认错。”
没办法,他给得太多了。
薛竹隐一言难尽地看他:“你们在马车里说那么大声,以为我没听见吗?”
她站在马车边,冷冷抱臂,指挥老周:“你进去,让他下车!”
“您也听到了,”老周不满地嘟囔,“他死活不下来,非要让您进去,我有什么办法!”
薛竹隐大发雷霆:“那你去找顾叔来!”
老周的话他不听,顾叔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总要听了吧!
老周连声说好,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顾叔。
他刚走出两步远,薛竹隐便在后头叫住他,老周回头,薛竹隐一脸的焦躁不安:“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最不喜欢迟到,在顾府门口耗了有好一会,怕是去御史台要迟了。
老周知道她看远处的地方看不大清楚,替她看看矗立在街坊中心的钟楼,答道:“现在寅时三刻。”
薛竹隐接过他手上的书箱,朝马车看了一眼,靠近老周小声说道:“我去马厩牵一匹马骑去御史台。既然他不愿意下车,那就让他在车上好好坐着!你在这等半个时辰再驾车,然后……等我回来给你赏钱。”
说完便高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把顾叔请来,我就在这等着,看他下车不下!”
老周大惊失色,他家大人什么时候还长了这种坏心眼?
不过他留心到,大人在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隐隐透出一丝狡黠和光亮,比刚刚上车时的死气沉沉好多了。
大约这也是什么夫妻之间的情趣,他老了不太懂,老老实实照做就是。
于是薛竹隐骑着马悄悄从后门潇洒地走了,老周则搬了个板凳坐在马车旁。
顾修远在车里很耐心地等待,他打定主意,就算是顾叔要训他,他也绝不下车,除非竹隐近来同他说话。
然而等啊等,等到车窗外市井熙攘的喧嚣声,等到小童一块放歌上学堂,他都无聊地快要睡着了,也没等来顾叔。
他琢磨着,顾叔也不是个多眠贪睡的,难不成是听到老周说了什么,不肯来替他与竹隐说和?
顾修远好想掀开帘子看看车外情况如何,但他一定要耗到竹隐没有耐心上车同他说话,所以他还是选择像个在新房里等待的新娘子,一声不吭地在车里坐着,好整以暇等待下一位对手的到来。
帘外马车一重,像是有人坐在辕座上,扬鞭的声音传来,顾修远没坐稳,一个后仰,马车开始跑动。
“怎么回事?”顾修远掀开车帘问道。
老周后脑勺对着他,正在专注地驾车,闻言说道:“大人怜惜您脚上有伤,说把马车让给您坐。”
顾修远一阵失望,他都主动找台阶下了,竹隐就那么不想和他共乘吗?
以前还没成亲的时候她都愿意让他搭她的车,难道就因为他们闹了别扭,现在的关系还比不上从前吗?
罢了罢了,反正有错的人是他,竹隐又这么难哄,少不了要多主动几次。
他叹口气,说道:“走吧走吧,去步军司。”
老周道声“好嘞!”,又扬了一鞭。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顾修远在车里坐得不耐烦了,平日里他骑马到步军司不过一刻钟,坐马车就算碰上闹市堵车,也不至于花这么久的时间吧?
他掀开车帘,想透口气,一看车外,不知哪家府邸的台阶重重,大字招牌庄严威武,顾修远仔细辨认,上头楷书端端正正地写着烫金的“顾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