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如坠冰窟,眼里的热意一点一点消散,顾修远神色轻松自如,内心深不见底,明明他就在她眼前,恍若隔了千山万水。
他可以选择不说,顾修远不信任她没关系,可他不能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之前她还觉得顾修远是把自己当曼娘一类人看,不过是贪图自己的颜色,便随意亲近狎玩,现在来看,她对顾修远来说甚至不如曼娘,不过是一个喜欢就亲近,不喜欢就当傻子一般戏弄。
想起之前他们的亲近,她心里一阵恶心,倏地把手抽回来,下意识拿起手边的书砸过去。
顾修远的手背被书脊砸出一道红痕,他心里一惊,薛竹隐再生气,也从来不会动手,而且她爱惜书本,绝对不会拿书去砸人。
他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色,薛竹隐面若冰霜,怒气隐隐,脸上写满了厌恶。
他大气不敢出,怕触了她的霉头,决定让她一个人先静静:“我先去沐浴。”
沐浴完回来,薛竹隐已经在床上躺下。
少见她睡这么早,顾修远蹑手蹑脚走过去,刚掀开被子,薛竹隐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双手用力推他的腰:“你去别的地方睡。”
顾修远看她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和我一块睡吗?”
薛竹隐窝着一股无名火,掀开被子要起身:“那我去别的地方睡。”
顾修远按住她的被子,握她肩膀,关切又无奈:“到底怎么啦?是不是我哪里不如你意?”
薛竹隐被他困在被子里,一手去掀被子,一手去推他搭在肩上的手,奈何都推不动。
她干脆放弃,别过头去不看他,冷声说:“我来月事了,浑身不舒服。”
顾修远松一口气,要是她来月事了,那刚刚她拿书砸他,现在不让他上床,倒是都可以理解。
他刚与薛竹隐成婚的时候,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薛竹隐逮着他就骂,他一开始摸不着头脑,后来发现每个月的时间都差不多,才慢慢琢磨过来。
顾修远在心里偷偷算了一下,时间不对,她一般都是月末,现在不过下旬。而且每次她来月事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血色,现在的她面色红润,虽然好像是被气的。
他试探性地问:“你这个月提早来啦?”
薛竹隐愣了一下,脸更红了:“谁让你记这个了?”
他在床边坐下来,为她拢好被子:“那我更应该留下来照顾你了。”
薛竹隐瞪他一眼,把他的手打开,赌气地把被子又掀开:“不要!我看到你就心烦。现在天那么热,盖什么被子!”
顾修远无奈:“好好好,我走,我走。”
薛竹隐气得捶了几下他的枕头泄愤,背过身去面对着墙偷偷抹泪。
不一会儿,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她慌忙抹泪,瓮声瓮气地问道:“是秋云吗?”
转过头去看,顾修远站在床边,手上拿了个汤婆子,又麻利地把枕头垫到她腰下,像前几个月一样。
薛竹隐看着他忙上忙下,对她的关心不像是假的,又想到从大桥村回来的时候舍命护她,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她把枕头丢出去,挑衅看他:“你这么假惺惺地做什么?如果我今天只是个样貌丑陋的贱婢,你还会这么殷勤吗?”
“你之所以愿意坐在这看我的脸色,承受我的怒气,不就是想让我被你感动然后委身于你吗?”
她骂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现在再看顾修远,越看越像个假意温存的登徒子,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讨厌他。
谁叫他把事情憋在心里,还把她当傻子似的糊弄?
薛竹隐话音刚落,顾修远便倾身牢牢地抱住她,一只手按住她的腰,一只手按住她的脖颈。
她被迫靠在他的肩膀上,胸口隔着被子与他紧紧相贴,顾修远的手像铁爪一样,几乎要把她摁进他怀里。
她被被子包裹着,经过一番挣扎,出了微汗,却仍然没能逃脱他的桎梏。
“放开我!”薛竹隐手脚已经疲软,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还有点用。
“我才不放!大不了你去皇上面前弹劾我。等你什么时候打消了这样的念头,我再放开你。”顾修远察觉到她的不安和焦躁,试图用拥抱安抚她。
事实上,他更想把那层碍事的被子扯掉,好叫她彻底靠近自己,好好看看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怀中的人果然慢慢安静下来,帐内昏暗,一时间只听得到滴漏缓慢的嘀嗒声和窗外促织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