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那只美味的烤兔子使她生出一点享福的心,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统统都抛到脑后。
付了钱还要遭受雨淋,她实在忍不了,毫不犹豫跳下床去敲顾修远的门。
顾修远睡眼惺忪,发尾半湿,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系带也没好好系上,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他打了个哈欠,手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薛竹隐皱眉,不自然地别开眼神,指了指小房间:“屋子漏雨,我跟你换一下,你去那边,我在这睡。”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选了那个房间的吗?”顾修远露出惊诧之意。
“凭我付了钱。”银子在身,她理直气壮,大不了加钱就是。
“我今日还给你做晚饭……”顾修远一脸的不可思议,一脸的痛心疾首,“你竟然让我去睡那漏雨的屋子。
他语气软了几分:“打个商量,我也睡这行不行?我就睡地上!”
逼着别人睡漏雨的屋子确非君子所为,看在他语气恳切的份上,薛竹隐点点头,勉强答应了这个要求。
顾修远一溜小跑,把她房里的被褥抱出来,把被褥铺在窗子边的地板上:“我睡这个湿了
的,你去床上睡就好。”
薛竹隐点头,趿拉着鞋子进屋,被窝里还有他的余温,她一时有些不自在。
顾修远熄了灯烛,一时间陷入安静,雨点打在茅草屋顶上,叮咚作响,顺着窗沿流下,犹如小溪淙淙。
还是温暖干燥的被窝好啊,又松又软又暖和,直劝得她眼皮打架,她舒服地闭上眼,准备安睡。
黑暗中传来顾修远的咳嗽声,薛竹隐猛地从半寐中惊醒。
他起先似乎还有所克制,后来越咳越厉害,像是要把肝脏都咳出来了。
一丝凉风悄悄钻入屋内,薛竹隐拢拢被子,翻了个身:“你是不是忘记关窗了。”
“我关了,只是这窗子有点坏了,关不严实。”顾修远说话的声音带了一丝鼻音,“不用管我,大不了得风寒而已。”
她听着有些于心不忍,生怕他着凉发起高烧,毕竟今晚是他帮了自己。他要是不给自己开门,这会儿她还不知道在哪淋雨呢。
她失去的只是一个安睡的夜晚,但顾修远可是会得风寒啊,万一再传染给她……
“你很难受吗?”薛竹隐顿了顿,说道,“要不你还是上来吧,咱们挤一挤。”
“你不是不想和我一起睡吗,还是算了吧。”顾修远的声音越说越小,听起来虚弱极了。
薛竹隐有些尴尬,没想到顾修远还拿她之前的说辞来堵她,她坐起来,艰难开口:“没有……”
违心的话实在很难说出口,她又很快改口:“也不是没有,今日情况特殊,我担心你着凉了……”
顾修远抱着枕头起来,小跑着跳到床上:“既然夫人这么担心我,那我就只能遵命了。”
第26章 共眠(2)
竹床吱呀吱呀晃动, 薛竹隐感觉自己的身子也跟着震了两下,接着被窝一凉,多了个人钻进来。
她下意识往墙边挪给他腾地儿, 没想到她挪一寸,顾修远也跟着挪一寸, 大有要挨着她的意思。
薛竹隐伸手要去把他推开, 黑暗中,顾修远像是看得见似的,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的手,这样一来,就好像她是主动去握他的手似的。
“我冷。”顾修远声音很小,带了点央求。
他的手确实很冷, 像是一块寒铁, 凉意透过他的皮肤传到她的手上,薛竹隐犹豫半分,任由他握着。
她疑心他是起了高热,到底不放心,腾出空着的那只手向他那边摸去, 摸到他尚带湿气的鬓角,再往右摸,额头也是凉的。
没起高热啊, 那没事了, 死不了。
薛竹隐甩开他握着自己的手,用力去推他的肩膀,
他肩头硬得像山一样岿然不动, 突然肩膀绷紧,薛竹隐的手掌被他肩上发的力向后一弹, 整个人被带着向后倒去。
眼看头就要撞上墙,顾修远手疾眼快地扑上来,一手撑墙,掌心垫在她的后脑勺与墙之间。
这个姿势不大好,顾修远几乎将她笼罩在一片昏暗里,气息喷薄在她发顶,大有欺身而上的意味。
“你怎么……”薛竹隐奇道。
她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明明不见五指,怎么他就能准确地接住自己呢?
顾修远声音低沉:“对习武之人来说,判断对方的动势不过小菜一碟。”
他顿了顿,咳嗽几声,用虚弱的气音说:“当然了,我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来辨你的动势的。”
薛竹隐幽幽道:“别用这种装病的小把戏来骗我,这样不仅显得你蠢,也显得我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