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注意到两个人中间隔了有十万八千里远。
得,又吵架了,以后东宫又不能消停。
薛竹隐瞟顾修远一眼,她虽知眼前的局面尴尬,但难道要她主动去挽顾修远的手,笑着点头称是吗?
她正胡思乱想着,鼻端闻到草木香气,顾修远“嗯”了一声,主动靠了过来,牵着她的手进了东宫的门。
顾修远的手握得很虚,两人的手心甚至都没碰到一块,但他也没有放的意思,就这么诡异又平静地穿过花园。
花园里的花木都被新整治了一番,薛竹隐经过东宫西边的小门,小门是平日里供下人进出的,今日东宫事务繁忙,小门冷清,只留了两个侍卫看门。
她向小门外看去,百步外的转角处,一辆靛蓝色篷布马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薛竹隐放下心来。
这一放松,和顾修远虚握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握实了,手心牢牢相贴,像她的手趁顾修远不注意滑入他的掌心。
掌心微汗,薛竹隐忙把自己的掌心向后靠,与他的掌心拉开距离,她悄悄偏头去看顾修远,后者毫无波澜,无知无觉似的。
勤政殿内熙熙攘攘,侍从在宴席之间穿梭,太子坐在上首,和两位大臣正聊得开心。
皇帝近来身体不大好,太医嘱咐他少行乐多养病,他只把后半句听进去,索性让太子监国,带着最近宠幸的一个妃子迁到行宫避暑去。
太子监国之余,忙着奔走拉拢朝臣,他本就谦逊有礼,加上在兵部做的都是实事,无往而不胜。
薛竹隐扫了一圈,三省的宰辅和两司的长官都在,三衙的指挥使也来了,简直是个小朝廷。
连宰相郭解,虽是四皇子的外祖,今日也到场。
见薛竹隐来了,林穆言百忙之中给了个眼神,微微点头,便算招呼了,仍继续端着酒杯听尚书右丞关于秦原路边防的看法。
薛竹隐这些天去东宫虽然频繁,但她一直对林穆言避而不见,因她一向不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得知苏泠烟的事情后,一时不知道改如何与他相处。今日他忙着应酬冷落自己,薛竹隐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着林穆言谈笑风生的样子,她竟觉得有些陌生。
她想起他十七岁的生辰,她和林穆言,苏先生,陈先生一起坐在苏先生家的畅园里,于竹荫下曲水流觞,赋诗唱酬。
那样隽秀斯文的少年,作起诗来字字珠玑,获得陈先生的赞誉也只会腼腆的笑笑。
她简直难以置信,林穆言这样一个温润斯文的人,会做下不孝不义的事情,把恩师之女囚禁在深宫之中加以虐待。
到底是什么时候,林穆言对苏泠烟起了这样的心思?
手心吃痛,她低头看过去,顾修远用力地握她的手心,示意她入座。
薛竹隐把手抽回来,和御史台的同僚坐在一块,顾修远挨着她坐下来。
今日的座次是按官阶来分,顾修远的位置比她还要靠前很多,薛竹隐这个位置都快到门口了。
她主动问道:“你不去同三衙的同僚一块坐?”
顾修远答道:“那两个老头子没什么意思。”
薛竹隐斟酌着说:“不合群总是不好,你既然想同我坐在一块,那我和你一起坐过去吧。”
他愣了一下,像是很意外她会主动提出要和他一块坐,什么都没说,带她去到东宫给顾修远安排的座席。
午时初,宴会开席,舞姬鱼贯而入,宫征靡曼,一歌女执着红牙拍婉婉唱晓风残月,舞姬在殿上舒展柔曼的舞姿。
林穆言端坐上首观看表演,笑容隽雅,如和煦春风。
一曲终毕,他抬手让林时端来赏赐,自己则端着酒杯,拿着一壶琥珀酒,从殿下的宰辅一席开始敬酒。
薛竹隐低头看着眼前的酒杯,里面空空如也,银质的酒杯内壁几可映出她的影子。
她掐了掐手掌心,将案上的那壶琥珀酒拿到自己眼前,为自己倒上满满一杯。
顾修远的席次很前,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林穆言很快就来到顾修远案前,薛竹隐主动站起,端起酒杯笑道:“竹隐祝太子寿比青山不老松。”
说完,一饮而尽。
琥珀酒初入口时微甜,下肚后却颇有些后劲,薛竹隐平日不饮酒,一杯酒下去,肠胃隐隐作辣。
林穆言露出微笑,说道:“竹隐有心了。”
他抿了一小口,权当回应。
薛竹隐用帕子擦了擦嘴边残留的酒液,仍没有坐下去的意思,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尽力展露笑容:“这一杯,竹隐代九泉之下的苏先生,祝太子长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