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平却定定的看着他,眼里都是笃定,“殿下不会,殿下无论是何种身份,都会选择避开篱笆院子,就是怕危及年小姐吧。”
年十五被他说中心事,面上一阵赧意,好在四周乌漆墨黑的,也不会被谢东平看了去。
他现下这种身份,本就不是个擅长虚与委蛇的,但仍然强撑着问道,“你是我四哥派来的,你不杀我?”
“殿下和宸阑王爷打小感情深厚,殿下您多心了。”
年十五冷哼一声,顺着他的话道,“感情深厚?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乞丐,倒也不曾见过我那尊贵的四哥对我伸出援手。”
“不曾伸出援手兴许也是种保护,宸阑王爷要真对殿下您做出什么,怕是阑珊小姐第一个就不乐意,况且月家跟宸阑王爷的关系,殿下您总该信了吧。”
年十五心道,难怪谢东平能混上副将,倒是将士里少见的好口才,他若不是看过小抄,没准儿还真会让他给骗了。
年十五迎风而立,准备教他做人。
“你或许不知道,我刚刚故意带你绕圈子,其实是想看清楚你的招式,你口才是不错,但你根本不懂我夷掖国的规矩,一个副将都能如此散漫,如此我倒要担忧四哥的安危了……”
谢东平显然没料到他还有这一出,怔怔的望着他。
年十五侧身,瞥着跪伏在地的人,继续道,“帐中将士入得军营,首要的事情就是习得‘倒挂金钩’,以防敌军突袭,这就好比鉴廷国的武士在河边喝水都要脸朝着后面一个道理。你还算藏得不错,可终究是露了马脚……”
听闻此言,谢东平的额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年十五却不打算放过他,又道,“我猜得没错,你应该也是偷溜出来的吧,所谓的告假不过是在扯谎,参绪国在边塞之处蠢蠢欲动,而你身为帐中副将却临阵脱逃,沉迷于儿女情长,试问你这般的‘真心’,又有几分可信?”
一席话彻底让谢东平哑口无言,他竟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年十五,还是真正的左宸聿了。
年十五却不再管他,一个纵身就飞了个没影。
待得平稳落地,他才察觉到满手的汗。
他和谢东平无非是在互相试探,但凡他有一点懈怠,左宸阑那边还会再派出杀手。
就好比上次的那片竹林。刚刚说的‘倒挂金钩’只是哄骗谢东平罢了,真正让他看出来的却是‘星月交辉’。
这是月家的阵法,却让臣服在左宸阑麾下的谢东平给使了出来,简直让他不寒而栗。
他唯有装着强势一些,才好让谢东平回去复命,也让左宸阑有所顾忌。
可他能言之凿凿的数落谢东平深陷情感漩涡,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母妃的死至今是个谜,甚至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却只能藏于迷雾中,等待对方一点点的撑起去雾灯,然后将他斩于马下。
这种被动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他像是一个横冲直撞的愣头青,嘴里再喊打喊杀,却仍是翻不过迷雾后的高墙……
……
陆敏君一场高热整整发了五六天才褪去。
年辛嫂等她能下床走动,才敢出门去接活。
走之前自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生歇着,更别忘了吃药。
年辛嫂不敢明着说让她别跟年老爷胡叨叨,只说她若是看着憔悴了,大小姐回来肯定要心疼,免不了问东问西。
这招对于陆敏君是管用的,毕竟年初一就是她的命。
年辛嫂看着她,不过半月有余,她家夫人臊眉耷眼像是老了五岁似的,脸色也蜡黄的厉害,再没了往日的精神头。
年辛嫂虽然不清楚里面的细枝末节,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其中少不了有刘姨娘憋着坏。
不过说来奇怪,刘姨娘自打去了趟成衣铺子,回来倒是安分了,起码再没找过她家夫人的麻烦。
要不然年辛嫂也不敢放陆敏君一个人在家里。
安置好了陆敏君,年辛嫂便出门了。
她今天去的地方较远,在栖霞镇的一个庄子上,雪天路滑,车夫驾着驴车也赶了好一会才到。
年辛嫂当年被人贩子辗转好几次,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这种庄子她也是见过的,左右是某个大户人家养的外室,或者上不了台面的妾侍因为有了身孕却被主母不容,只好在这里养胎罢了。
通常住在这种地方的,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没有富贵的命,却得了一身富贵的病。
这不,高价把她给约过来了,只为了浆洗一些也很稀松平常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