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大大小小的夜昙花,全是碎的,没有哪一片完整。
赵梨攸连忙看了看自己藏在衣袍之下的夜昙花,万幸还完好无缺。
但其他人没这么好运气,掏出花一看,皆是残破不堪。
三五十个受害者怒骂着围上去,要对灰衣人大打出手。正中心那胖子狠狠将他摔了出去,咒骂道:“爷爷要你狗命!”
这随手一扔,灰衣人被扔向路人。落地之前,他慌乱中抓住一个麻布包袱。包袱的主人身着麻布长衫,原在低头赶路,碰上这飞来横祸,立刻转头来抢自己的包袱。
见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灰衣人猜想了一二,哪里还肯放手,死死拽着那麻布包袱,大喊声:“这包袱里头有点东西。大爷饶命,我给您找回来了。”
两人爬在地上拼命抢夺,争执之间,包袱被撕开一道口子,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夜昙花香气。
胖子几大步跨过来,猛地一脚踩下去,灰衣人飞快收了手,包袱的主人没来得及躲开,手被踩在地上碾压,碾出几道血印。
赵梨攸忍不住小声感叹:“这胖子好狠,比他那鬼妻子还狠。那人也是惨,带了这么多花反而惹祸上身。”
越寒霄未置评价,提醒她该走了,热闹别看了。
穿麻布长衫那人像是终于感受到痛,龇牙咧嘴嗷嗷叫了一通,苦苦哀求:“包里的花我不要了,求大爷高抬贵足放我一条生路。”
胖子的脚还死死踩着不肯收。
“大爷若是再踩,这些夜昙花便要踩坏了……”
胖子弯腰下去先拽过那只包袱,再一脚将地上那只流血的手踢开。麻衣人顾不上喊痛,起身匆匆逃离,很快不知所踪。
围观者哪会关心他去向何处,几十双眼睛全都盯着塞满夜昙花的麻布包袱。有一人冲动上前去抢,其余的人一窝蜂跟上,胖子和这群人很快乱作一团,包袱被撕得四分五裂,夜昙花还没落地,就被人争抢过去。
乌泱泱的人群里打骂声一片,旁的人走了很远还能听见。
但那吵闹持续得并不久,很快就被哀嚎代替,随后变成了诡异的沉默。
赵梨攸回头远远看了一眼,争抢包袱那群人尽数倒地不起,也包括那个胖子。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从哀嚎声判断,一定不是什么好下场。
“那包袱里的花有毒吗?”她后知后觉地问。
越寒霄挡住她回望的视线叫她别看了,“人心如鬼域,记住了?”
赵梨攸点头,再次刷新了对鬼域的认识。
两人混在人群里又走了一段路,在花谢之前到了夜昙湖畔。
“待会见了鬼姬,切记不要惹她注意。”越寒霄再次叮嘱她。
“放心,有你在,她肯定不会选我,除非她眼瞎了。”赵梨攸想得很通透,但看他神色凝重,又补充说,“她选了你,我会想办法跟着你的。”
“你以为这么简单?”
“嗯,就算不简单,你也会有办法,对吗?”
“……”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临近夜昙苑门口,便不再交谈,装作不相识的陌生人,一前一后排进长队,等候入场。
赵梨攸粗粗估算了一下,队伍里约摸百来号人。起先浩浩荡荡的人群,一路上发生各种意外,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最后赶来见鬼姬,也只剩下这么些人。
夜昙苑门口站着两个男子,左边那个长身玉立,右边那个弱柳扶风,两人一道查验来人手中的夜昙花。花型完整、香气浓郁的,持花之人被放进去。花瓣或花蕊稍有破损的,那人便被撵走。
赵梨攸暗道不好,鬼姬怎么中意这种类型的男子,那她和越寒霄,恐是入不了鬼姬的眼。
正在焦虑中,忽听得前面一声短促的惊呼。循声一望,只见夜昙苑右边那个弱柳扶风的男子露出青面獠牙的本相,鹰爪一样的手掐断了队伍最前端那人的脖子。那人手中的夜昙花谢了,却还要硬闯,结果便是在鬼修手下当场毙命。
周围的人自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也强忍着心头恐惧,表面上还要维持风雅之姿,以免被旁人比了过去。
大抵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符合条件的人规规矩矩进了夜昙苑,被先前门口那两名鬼侍领去眷花楼,在一楼大堂中等候鬼姬出现。
这眷花楼是一座两层高的木楼,楼中四壁挂满壁画,画中尽是容貌出众的男子。一部分人附庸风雅,举杯对酒,吟诗作画。还有些人却是衣冠不整,搔首弄姿。更有甚者,竟是不着寸缕,姿势各异。
赵梨攸被那些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吓了一跳,其实没看懂画中稀奇古怪的姿势,怔愣之时,听见身边那人沉着嗓子喊她:“别看。”她尴尬地收回视线,内心窘迫难堪,也只能强作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