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走的。”赵泠低着头,手挽起她垂落的一绺青丝,食指指侧轻抚过她的脸,柔声细语,道:“乖,睡一觉就好了。”
她睡得安稳,呼吸均匀。
其实,人在大悲大恸,心疼得难以自抑的时候,会表现得很平和。
像往常那样,以此来保护自己不会彻底崩溃。
“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赵泠俯身,捧起她的长发低吻,怜惜心疼着。
手描摹着她的脸廓,骨轻巧而肤细腻,指腹滑过她的耳垂,如玉坠般透着薄薄的红光,温润可爱,滑到她的唇上,软软糯糯的唇,指腹能感知她极淡极浅的唇瓣纹路。
外面的雨停了很久,屋里渐渐亮起来,光渐渐挑开吴之筱朦胧的睡意。
赵泠覆手到她前额,温度渐渐恢复正常,脸没有刚才那么惨白。
没过多久。
吴之筱揉揉惺忪睡眼,起身,带着哑哑的鼻音,睡意未消,问他:“什么时辰了?”
赵泠抬头看向屋角的时漏,道:“酉时。”
她半眯着眼睛,复又翻个身睡去。
“不回去吗?”赵泠问她。
“你也要赶我走吗?看来我是个去哪儿都不受待见的,多余的人……呜呜呜……”装睡的吴之筱悲凄地假声呜咽道。
他笑道:“哭得太浮夸了。”
今晚,她是要留在这儿睡的,赵泠也没再让她回去,还说道:“我刚才让厨房的人熬了点青虾白粥,打发你吃点,垫着肚子,省得你一会儿哭唧唧地说我苛待你。”
吴之筱身子立马又翻过来,扯着他的袖子,道:“青虾要烤的!”
“没得选。”
赵泠说完,便出了门去。
吴之筱还拼尽全力扯着哑哑的嗓子道:“加葱,不要胡荽!”
赵泠没应她。
再回屋里来时,看到吴之筱跪坐在茵席上绾发。她柔软的手,缠绕着柔软嫣红的发带,扯着头皮时她暗暗轻呼一声,头发却还没绾好。
他暗暗笑了一声,将青虾白粥端到矮桌前,将矮桌挪到她身侧,没有加葱,也没有加胡荽,很清的青虾白粥,看起来就寡淡无味。
吴之筱见着红透的虾没加小葱,颇为可惜,道:“加葱会很好吃的!”
赵泠拿过她手中的发带,道:“大夫说了吃清淡些,葱姜蒜这些味道重的东西能少吃就少吃。”走到她身后,挽起她一段若丝绸般的长发,嫣红发带扎起,碎发别到耳后,道:“吃完饭后,再吃一次药,但没有玫瑰甜糕了,其他甜糕也不能吃了。”
“好……”
这次她倒乖顺。
第49章 49 .居家必备赵知州
吴之筱在赵泠府上待了几天,赵泠也没计较。
这些天,她大约是想起了一些事,思绪断断续续的,能记起一些大概,包括文德殿那一场大火。
其实也没什么的。
文德殿内,前面如何向皇太后祝寿,如何说些客套话,一概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太后走后,殿内只剩下吴韶、皇帝和吴之筱三人。
吴国公吴韶用吴之筱的性命为质,要挟皇帝力排众议,速速出兵,运送粮草支援边关前线。
皇帝不允,并怒斥吴韶:“十七年前,她出生的时候你就用过这一招,那一年,朕背负着穷兵黩武的骂名应了你,打了整整七年的战!!!十七年过去了,你居然还用这一招!!!她是你亲手养大的女儿,你居然用她的性命来要挟朕?”
他冷冷看了一眼吴之筱,说道:“在朕的眼里,永宁,早已经死了,死在了十七年前,死在了那七年的边关之战里,她不是永宁,她是吴国公次女吴之筱。”
“皇上既觉得她已死了,那微臣就替皇上全了这句话。”
吴韶此言一出,吴之筱就心肺剧痛,口中甜腥,努力咽口水想要压下去,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一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喷薄而出,血珠四溅,溅在文德殿可照人影的大理石石砖上。
她摔跪在地,捂着心口一动不动,能清晰地感受到血从身上一点一点流逝:血先从心口急速涌出,想要流到四肢,却被血管凝住了,血又倒流回心脏,心脏的血满了,溢出来,无处可逃,只能从喉咙猛地喷出来。
她清澈的眼眸哀绝地望向殿外的鹅毛大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当时她在想什么她已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宫中的御贡茶太苦了,苦到她血里都有苦意。
皇帝振袖怒吼:“吴韶,你放肆!”上来将她扶起,对她说道:“阿筱,你坚持住,朕去给你叫太医。”
吴韶上前,一脚踹开他,冷声道:“皇上,微臣小女之死与你何干,你何故如此惺惺作态?”
怒瞪着倒地的皇帝,道:“她还小时,皇上明明有很多机会把她带回宫,你却故意把她留在吴府,皇上是什么居心,旁人不知道,微臣却知道得清楚!皇上说微臣利用她,皇上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以她为质的,又何止我吴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