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拆了头发,洗了脸,就在床上躺倒了,迷迷糊糊地道:“大人,改天我给我爹娘上香的时候,得告诉他们。”
方维正在洗伤口,听了这话,就笑道:“那是自然。岳父岳母听了,一定高兴极了。”
她吃吃地笑了两声,便不说话。方维将头发也散了,躺到她身边来,吹了油灯,将帐子放下去,小声问道:“睡了?”
她答道:“没有呢,明明浑身都发软了,脑子里就想着今天的事,欢喜得睡不着。大人,你说我是不是太看重这个了,明明我该宠辱不惊的。”
方维就转过身来,揽着她笑道:“玉贞,你前一阵受了那么多委屈,今日总算一雪前耻,将那些污糟气都吐干净了。我都替你欢喜,别说你自己了。”
她就笑眯眯地道:“我就说我是个否极泰来的命格儿。走投无路要寻死,就遇上大人你了。拜不了师父正着急呢,忽然就成了。铺子看着没生意,这就又好起来了。”
方维也笑了,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道:“是你人好,聪明又有善心,你师父师娘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连……你的伙计们,也都喜欢你。那个状元,要不是你救了他,坟头草都长出来了,哪有今天的气派。要说命,也是你自己挣出来的。你下了多少苦功,花了多少心血,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她埋头在他胸前,又道:“我就说世上的人真是一点记性都没有的。前几天说我跟你好了,街上人人都躲着走,生怕晦气沾身,今天状元来了,又争先恐后地让我搭脉,说是有福气,还是同一拨人。让我说什么好呢。”
他却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我名声不好,连累了你。你要是……”
她就打断了,捏着他的脸道:“我烧香的时候已经告诉我爹娘了。你不许反悔。”
方维道:“自然是不反悔的。只是……女婿是半子,我怕岳父岳母心里不乐。我要是有个女儿,也不愿意。”
她就笑道:“我爹娘疼我,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对我这样好,怎么不愿意。以前我们村子里有男人腿都断了,只能在家编草筐卖钱,他家婆娘也没说什么,我爹还说人家夫妻恩爱的很。咱俩什么沟沟坎坎都过来了,打也打不散的。”
方维听她在自己耳边越说越兴奋,笑道:“怎么忽然又精神起来了,又不是吃了人参。”
她听了这话,一下子停住了,扭过头去小声道:“那天的事是意外,不要再提了。”
他就拉着她的手,微笑道:“别害臊。我可是要当赘婿的人,不伺候好你不成的。”
她忽然转过身来,紧紧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一声不吭。方维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柔声道:“玉贞,我比你大几岁,总觉得没照顾好你,还拖了你的后腿,可是你比我想的还要能干得多。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夫,有幸跟你在一块,我很骄傲。”
她叫了一声“大人”,犹豫了一下,又叫了一声“惟时。”
方维答应了,笑道:“怎么忽然改了。”
她就笑道:“我看我师娘这样叫师父,觉得很好。”
方维亲了她一下,贴着她的耳朵笑道:“不拘叫什么,随你喜欢。”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他们女儿叫什么名字?”
她就答道:“叫蒋胜雪,师娘起的。”
他就笑出声来,“还真是你师娘会取的名字。胜雪,这位姑娘以后得厉害成什么样啊。”
她摇头道:“她还在吃奶呢。当时接生可真是凶险,就差一点儿。”
方维突然坐了起来,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玉贞,我有件事,想问一下你的意思。”
她听见他语气严肃,也清醒了,“大人你说。”
他慢慢说道:“咱们是要成亲的,所以我想什么,也都摊开了问你。”
她心里一震,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你是说……孩子的事吗?”
方维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叹了口气道:“我猜就是。大人,你是想说,方谨和郑祥毕竟是从小跟着你的,怕我心里不舒服对吧。”
他就嗯了一声,说道:“这毕竟是大事,我看你也很喜欢孩子,所以咱们商量商量。我那两个干儿子,知道你也疼他们,只是又隔了一层。若是你有顾虑,咱们可以从外头抱一个孩子,跟着你姓卢。我也很喜欢小孩子,一定好好教养她,绝不会有半分为难。”
她握紧了他的手,郑重地道:“大人,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我从六岁就带孩子,带了许多年,想起来累的很。孩子的事,是有些遗憾,但是以前您也说过,谁又能没有遗憾呢。何况铺子这么忙,我也怕没有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