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笑道:“历来发配到这里打更的人,都活不久的,不过一两年工夫,人就没了。所以他们拜年的时候, 都不敢到这屋里来。”
卢玉贞听得脸色都变了,她转身道:“大人,我想过了, 若是到了正月十五, 你的身体再没什么好转,我就带你坐车回家去, 咱们治好了再回来。”
方维吃了一惊, 摆摆手道:“没有文书, 我进不了京城的。”
她握住他的手说道:“咱们坐北镇抚司的马车进城, 我有腰牌,他们不敢乱查。”
方维又摇摇头:“海户私逃, 可是死罪,若是被人告发,连带你也要吃官司。”
卢玉贞想了想说道:“那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你,等你养好了再说。”
方维愣了一下,微笑道:“玉贞,别说这种傻话。铺子你不开了吗?”
她笑道:“有我师父师娘在那里坐镇,我也不怕。再说了,你重要还是铺子重要,我分得清楚。”
她伸手去给他诊脉,见脉象愈加细弱,忧心忡忡,只得勉强笑道:“比昨天见好了些。慢慢调养着,总能好起来的。”
方维见她言不由衷,也不拆穿,微笑道:“也许就是晚上那一阵难受,熬过去就行。这十几天我不用打更,说不定就养回来了,你也不用管我。”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胡大嫂的声音叫“方先生。大夫。”卢玉贞愣了一下,便去开了门。
胡大嫂穿了一身新衣裳,笑呵呵地站在外头,她进了院子,却没有进屋的意思,在门外拉着卢玉贞的手道:“大夫,我家水洼好多了,这两天让她在炕上躺着,不叫出门。”
卢玉贞点头道:“这样还是妥当些,外头刮风下雪的太冷,天气暖一点再出来不迟。”
方维也出来了,行了个礼,胡大嫂就笑道:“我想着妹子帮了我们一个好大的忙,家里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这里有些自己家腌制的鹿肉,留着你们过年吃吧。”便递过用油纸包着的一大块肉来。
卢玉贞见是整块的肉,知道值钱,便客客气气地道谢收了,又道:“大嫂,你脖子上这个瘿瘤,若是想治,年后找个机会到城里去。我在的药铺叫采芝堂,我回头写个条子给你。你把这个条子给伙计,他就带你进去。若是动刀,能好得快些。”
胡大嫂摸着脖子,一脸犹豫,卢玉贞道:“你若是不放心我,我师父也在那里坐堂,比我医术高十倍,我让他再给你瞧瞧,说不定有更好的法子。”
胡大嫂犹豫道:“在你那看病……贵不贵?”
卢玉贞拍着她的手道:“你们这样照顾我哥哥,我怎么好收钱呢,你只管去就是了,去了我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胡大嫂听了,十分欢欣,又笑道:“这鹿肉你们慢慢吃,若是喜欢,再跟我说。鹿都是草甸子里自己养的,年年给宫里上供几百头。宫里的贵人们来打猎,也是吃的这个。”
卢玉贞走到屋里,将地址写了个条子,又盖了自己的私印,拿出来郑重其事地交了给她。胡大嫂拿着条子,千恩万谢地去了。
卢玉贞拎着这块肉,笑微微地道:“大人你又有口福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来,把肉往方维手里一塞,打开门急急地追了出去。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方维见她跑得一脸潮红,问道:“什么要紧的事急成这样。”
她笑道:“好的不得了的事情呢。大人你回头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胡大嫂就把一些东西送了过来。
方维看着桌上的两瓶酒和一枝鹿茸,皱着眉头道:“这是……”
她就笑眯眯地道:“我忽然想到,既然这里养鹿,那就一定有鹿茸,外头估计还买不到这样品相的。我跟她说我铺子里想收几枝,她果然就应了。放心,我按照行情价给了钱的。”
她拿起那枝二杠鹿茸,在手里挥了一挥,笑道:“外表光润,又密又实,果然是好的。”
方维道:“这个在南海子倒也确实不是稀罕东西。”
她点点头道:“所以我想着,将它切了片给你吃啊。”
方维愣了一下,忽然低下头,从耳朵后面渐渐都涨红了,他小声道:“这个怪我,我最近身上难受,所以……冷落了你。咱们两个也有一阵子没在一块了,你又这么远地过来,我其实心里不是不想……”
卢玉贞听这话没头没尾,又看方维神情忸怩,一下子明白过来,笑道:“大人,你……”
方维道:“你平时那么累,好不容易来了,我原该让你舒服些。你心里若是想怎样,跟我明说就好了,我都会……尽力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