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摆了摆手道:“孩子,这两个月家里的事,我跟你说一说。”
她将发生的许多事情跟方谨讲了,只略去了沈芳的故事。说到最后,她含着眼泪道:“别怕,咱们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方谨看着她,眼泪慢慢从眼眶里往上浮着,终于憋不住了,捂着脸小声哭了起来。他的腰无力地弯了下去,先开始抽泣,又转为嚎啕。他哭的很大声,又像原来那个心直口快的小孩子了。“玉贞姐姐,我心里害怕极了,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卢玉贞也想痛哭流涕,但面对着方谨,她忽然有无限的勇气涌了上来,支撑着她挺住了。她掏出帕子,上前搂着他,给他擦了擦。方谨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她柔声道:“孩子,你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去。”
方谨抬起头来,一脸错愕地答道:“我……我不想吃饭。”
卢玉贞便摇摇头道:“孩子,哭归哭,咱们也要吃饭。吃完了,才能一起想办法。”
她换了衣服走进厨房,看见十几根大白菜整整齐齐地摞成一堆,柴火也备了许多,码在角落里。她打开米缸,也是满的。她定了定神,舀了一碗米,慢慢淘洗着。
方谨过来了,取了一根白菜,坐在杌子上仔细地剥着菜帮子。她连忙道:“你回去坐着吧,我做好了叫你。”
方谨手上并没有停,摇了摇头道:“玉贞姐姐,你说得对。我得忙着,忙起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两个月后。
卢玉贞将采芝堂二楼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往西边看了看,一轮惨淡的太阳挂在天尽头,快要落下去了。风尖叫着从外头扑过来,夹着一两声鞭炮的闷响。
她又往街上看了一眼,回春堂门口的人稀稀拉拉,连带伙计也没精打采。她又关上了窗户,在桌子上整理着今日看诊的医案。
忽然有人急促地敲门,她开门一看,是杨安顺。他低头道:“东家。”
她微笑道:“跟你纠了好几回,就叫我卢大夫好了。什么事?”
杨安顺点头道:“卢大夫,楼下有个丫鬟过来找您,说有着急的病人。”
这小丫鬟约莫十七八岁,梳着双丫髻,穿着翠绿绸子夹袄,看起来是富贵人家的丫头。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家夫人怀胎三个月了,突然下面出血,怕小产,就想请您过去一趟。”
卢玉贞点头道:“你家夫人多大年纪,是否头胎?”
丫鬟道:“夫人十八岁了,这是头胎,所以着急的很,想请您去一趟。”
卢玉贞便去收拾了针包,想了想,又在纸上写了个单子,叫了杨安顺过来道:“店里头的保胎丸拿上一盒,连这几种药材按纸上的用量拿了,分类装在药箱里头。这几天要过年了,店里伙计也大都回家了,你先跟我去一趟吧。”
杨安顺便答应着去了。卢玉贞收拾停当,提着灰色布包下楼。丫鬟指了指,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马车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停下了。卢玉贞下车来,看到是一扇侧门,挂着红灯笼,上写一个李字。丫鬟停下车来引着她们两个往院里走。院落并不算大,但屋宇敞亮,摆设精致。
到了二道门,丫鬟便对着杨安顺道:“请哥哥在这里少坐一坐。”卢玉贞笑道:“安顺,把箱子给我吧。”自己提了药箱往后院去。
刚进了内堂,就听见里面一个女声急躁地说道:“怎么还不到,快点再去瞧一瞧。”也有回应:“怕是路上耽搁了?要不我们再去找两个大夫来。”
正说着,卢玉贞进了屋子,见是十分华丽的一个内堂。屋里点着几个银丝炭炉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丫鬟便回禀道:“夫人,大夫来了。”
卢玉贞往里走近,里头陈设着一张南京拔步床。床里头躺着一位很年轻的夫人,样貌俏丽,半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几层绸被。见她来了,连忙道:“大夫,您可来了,务须要帮我保下来。”
卢玉贞见她脸色苍白,出了一脑门的虚汗,便问道:“是什么症状?”
李夫人就答道:“今天清早到现在,下红不停,肚子里刀绞似的,一阵疼似一阵。”
卢玉贞把枕头拿出来,给她把了脉,见脉象沉细,又问:“怀了几个月了?”
李夫人道:“怀了约有三个月了。“
卢玉贞点点头,又道:“劳烦除了衣服,我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