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纪知宇身上与自己完全不匹配的致命的缺点,心里想,或许有他们有一天分开,只是因为不合适,而非不够喜欢。
如果她生活在动物世界,盛笳想,她并不会选择与犬为伴,她更喜欢狼,或者鹰,孤独又凶狠,冷静又睿智。
自己虽怯懦,却向往强悍,被那样的气质深深吸引。
*
盛笳在开学第三个周获得了第一次面试机会。
她坐在展厅会议室外捏着自己的简历等待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同来面试的女孩儿。
看长相和听口音,大家都是外国人,闲得无事,便聊起了自己来这里留学的经历。一个肤色稍暗,鹰鼻的女孩儿说自己来自一个女性需要全身包裹的国家,可她是个同性恋,如果不离开那里,她或许连生命都没有。另一女孩儿说她父亲原本在她十六岁便让她嫁给她远方堂哥,她一把火烧了家里,带着妹妹去首都打工挣钱,现在终于攒够了一年的学费。她们眼中闪着光,笑着道,人就活一辈子,比起死在别人手里,宁可死在自己手里。
盛笳微微震动,她好像窥见了世界的另一面。
坐在面试官前,他们问自己为何放弃医学的时候,盛笳深呼一口气,清清楚楚地说:“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那天面试结束后,盛笳一身轻松,她现在慢慢变得学会享受过程,不再之执着于结果。这是她的第一场全英文面试,顺利地进行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冲动总是来得毫无预兆又毫无理由,身体里被某种无法压抑的欲望横冲直撞,她不想待在四方都是墙壁的小房间里,查询了北山跳伞的官网后,盛笳预订了一张单人票,一个人坐大巴去了山上。
她是今天唯一一个独自来跳伞的女生。
穿戴装备的时候,教练问她是否尝试过,盛笳摇摇头。见她唇色用些惨白,教练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加油”。
当屈着腿离开直升机的那一刻,盛笳尖叫,脑中一片空白。
失重,再失重。
她觉得自己好像得了心脏病,无限趋近于死亡,她被风吹得浑身冰冷,在某一刻,盛笳恍惚好像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随后,团织物从伞包中释放。
她被一股向上扯去,几秒之后,像是忽然拥有了翅膀,和鸟一样,翱翔在天空。
往四周看,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盛笳很小的时候,姐姐不愿意带她一起玩耍的时候,她就知道,或许人这一辈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孤独的。
踩在地面上时,她双腿发软,身后的教练抓着她的胳膊,见她泪流满面问她是否还好,盛笳嗓子疼发出不声音,但笑着冲他点点头,随后竖起了大拇指。
这感觉太棒了!
在空中,盛笳拍了一张照片,离开前景区的工作人员问她是否需要,十刀一张,附赠电子版。盛笳毫不犹豫地付钱。照片里的她面颊被风吹得有些变形,她紧紧抿着唇,但仔细看,眼镜下的双眼是弯着的。
很滑稽,但她不觉得丑。
她的心脏还在兴奋地怦怦跳,她在北山上的民宿住下来,坐在房间沙发上,在朋友圈分享照片,配上文字。
【人生初体验。】
纪知宇是第一个回复的。
【姐姐,你跟谁去玩了?】
然后是裴铎,他发了一个相碰的酒杯。
【张开手臂,是不是感觉快要摸到云彩了?】
盛笳先回复纪知宇说自己是一个人来玩的,随后快到第二天凌晨六点才给裴铎发消息。
【好可惜,竟然这个年纪才体验到。】
他的消息来得很快。
【几岁都不晚,哪怕八十岁再来,看到的天空一样美。】
盛笳把这句话读了很多遍,忽然眼眶酸涩,很想哭。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路比别人走得更慢一些,妈妈以前总说她懂事比盛语晚,说姐姐一直知道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每一个关键步骤都没有走错过。
盛笳其实一直无法理解,难道人生真的有正确与错误之分吗?父母的人生路都尚未走完,如何评价谁的一生才是成功的。
她知道,自己在董韵的眼里,走了很多弯路,可妈妈永远也不知道的是,她同样获得了快了。在那些很少有人愿意踏足的小道上,盛笳藏了许多隐匿的快乐。
她想,裴铎说得没错。
哪怕我比别人更晚飞向天空,收获的感受也是独一无二的。
*
那天上午九点,她退了房,下了山,中午十一点多回到了家。
她简单给自己煮了一碗面,然后收拾房间,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