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看着裴铎,他知道裴铎近半年遭遇的家中变故,想了想,不知道他此刻是否需要安慰,只好说:“哥,新年快乐。”
裴铎抬起头,见他指指自己的手腕,露出一个笑脸。
“马上到十二点了。”
他也笑笑,“谢谢,祝你也快乐。”
助手离开,裴铎拿到自己的手机,有许多祝福留言,他没有一一查看,先点开秦斯的头像。
【阿铎,给你留了饺子,下了手术回来吃。】
裴铎拒绝了母亲,他很累,只想直接回到的自己的家。
家族群里也有不少留言,裴铎因不打算回去,便发消息祝福。往上随便翻了翻,忽地停下手。
秦婴发了三张照片。
每张都有盛笳。
很应着节日,她穿了一件红色毛衣,鲜艳,看着和她的面色一样红润。
就连裴子铭也难得有了笑容,他们三个人饺子碰在一起,当做干杯。底下还附赠一段秦婴的语音,主要夸赞盛笳包的饺子如何惊为天人。
下面的回复也是热热闹闹。他一直清楚,秦家人有多喜欢盛笳,他们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赞她有了变化,也祝她新春快乐。
屏幕自动熄灭,映照出他依旧难看的脸色。
裴铎将手机收起来。他当然也发现了,盛笳变了许多。
不是变漂亮,而是变快乐。
裴铎敛着目,叩了叩手机表面,终于确信,离婚是对于双方都正确的选择。
*
二月下旬,刚巧遇到reading week,可以略微轻松一个周,刘妍欣与几个在聚会上认识的女孩儿计划自驾去隔壁市。
盛笳搜索票务信息,对周四晚上的一场音乐剧很感兴趣。
她没有询问日常在课间总和自己一起吃午饭的同学是否愿意前去,吃饭和观赏一场音乐剧的亲密距离是不同的,盛笳不想被人拒绝,当然私心也想单独享受一场盛宴。
可是,当她从剧院中走出来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
盛笳很少来市中心,不认识路,又容易转向,记不住几个小时前下了公车后来时的路。只好对着地图重新找站台。
夜晚的市中心,不算安全。
尤其是剧院向东走一百米,有一条聚集着流浪汉的街道,政府将帐篷搭在这里,他们便猖獗地以此为家,隔着数十米,就能闻到混合着各种气味的刺鼻味道。
盛笳抱着包,加快脚步。
她找到了公交车站,身后是一家尚未打烊的披萨店。
这里的公车和天气一样随心所欲,地图显示,下一班晚点了十九分钟。
盛笳缩着肩膀跺跺脚,开始后悔出门前为了好看没穿秋裤。
身后有人抽着刺鼻的烟。
盛笳把羽绒服拉到最上面,下意识回头,三四个穿着极单薄的流浪汉蹲在披萨店外。
其中一个与她对视上,盛笳立马躲开视线。
除了她,站台只有另一个穿着类似IT男的人,一辆车驶过,他上去,就剩下盛笳一人。
她决定打车。
盛笳将手机举起来,面容解锁,围巾挡住了下巴,两次之后才成功,身后的流浪们传来笑声,她害怕又焦躁,点开软件,正在输入目的地,身边有人“嘿”了一声。
盛笳回头,是刚才那个的流浪汉。
离近了一些,她才注意到此人左腿是瘸的,右眼睁不开,眼皮凹凸不平,像是密密麻麻的杂乱针脚,眼眶下面的皮肉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抖动一下。
盛笳后退了一步。
熏天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惊得忘记屏住了呼吸。
那人的声音很不清晰,盛笳听出来他在问自己有没有零钱,给他一点儿,他要吃东西。
她捏紧自己的包,摇摇头。
那边还有三个流浪汉紧紧盯着这边,显然,如果盛笳但凡掏出一个硬币,就会被他们围住。
市中心的夜晚并不寂寥。
来往的人对流浪汉见怪不怪。甚至有人十分同情他们的遭遇,盛笳曾见过有人耐心听完他们的故事后,慷慨付出20刀。
可她单纯的双眼暴露了她。
那个流浪汉盯着她,露出一口黄牙,指着她的包,不怀好意地说:“我觉得你有。”
盛笳确实有,可她不想给。这些人平时吃药吃得精神系统损坏,神志已不太清楚,她不想跟他们有半点接触。
她还是摇头,见对方瘸腿追不上来,转身就跑,打算直接跑到下一个停车站。
刚过了街口,有人轻轻抓住了她的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
盛笳吓了一跳,甩开手。
那男人因她的反应有些惊讶,后退一步,给她足够的安全距离,用中文道:“是我,你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