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现在只能问:“不嫌脏了么?”
“回去洗澡就好了。”盛笳回答:“再说了,都是塑料杯,不脏。”
“嗯。”裴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晃了晃杯中最后一点咖啡,然后喝完。
忽然,他往盛笳这里靠近了一步。
影子压下来,他抬起小臂,带着清冽的雨后微雪和尼古丁味道。
盛笳眼皮跳了一下,呼吸乱了一个节拍,立刻后退。
裴铎在昏沉的夜色里,好像轻笑了一声。侧眸认真看着她,慢慢松开手,把塑料杯扔进垃圾桶中。
“……”
盛笳别开眼,咬着下唇,她自觉有点儿尴尬,把手揣进兜里,剁了剁脚。
随后问他:“好喝吗?”
“……嗯?”
“我做的咖啡,好喝吗?”
裴铎停顿了一下,然后清晰地回答:“难喝死了。”
盛笳莫名开心了一些。心想胡乱做的当然不会好喝。她没有跟他告别,小跑着回到了店里。
在握在门把手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这可真的一个奇怪的夜晚。
自己和前夫在异国的某个垃圾桶前心平气和地讨论一杯咖啡有多难喝。
一个人获得勇气的途径很奇怪。
而盛笳会在某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变得格外勇敢。
她回头。
盯着裴铎大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裴铎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方才找到答案。
“秦婴会在这里读完高中,我来送她。”
*
第二天是周末,盛笳一觉睡到了九点半才醒来。
她抓紧时间将周一晚上需要提交的作业写完。
晚上,要去和刘妍欣参加聚会。
这是她出国以后第一次和班里同学之外的人吃饭。可显然刘妍欣不认为这是吃饭,她在下午吃了一块巧克力,说先垫垫肚子,一会儿不能吃得太多。
她又打量盛笳,“你穿得太素净了吧?我记得你有一条红裙子,要不穿那个吧?”
“太冷了,我穿那个得冻晕过去。”盛笳坐在沙发上等她打扮自己,看着刘妍欣在空气中按动两下香水,走进去转了一圈,“我就是去吃饭的。”
“说不定有看上的呢?”刘妍欣对着镜子拨动刘海,夸张地张开双臂,“我们得保持开放的态度,给每个适龄未婚男青年一个可能性。”
盛笳笑起来。
刘妍欣又扭头问她,“笳笳,你谈过几段恋爱?”
盛笳抿抿唇,犹豫了一下,“一段。”
“才一段啊,太可惜啦!”她左右对比着自己脸上的阴影,又问:“那你现在和前男友还有联系吗?”
盛笳撒了一个慌,“……没有了。”
“我也没有。你爸妈催你结婚没?我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最好找个华裔,然后毕业直接留在这里。”她跳着坐在盛笳旁边,凑过来,叽叽喳喳地接着问:“你看我的假睫毛会不会太浓密了?”
盛笳不习惯和人靠得太近,往后仰了仰,“不会,很好看。我们该走啦,不然会迟到的,我看看公车什么时候来。”
“哎呀,别坐公车啦,周末肯定人不少,奢侈一回,我叫Uber!”
参加聚会的大约超过二十人。女生更多一些。
还没进去,隔着玻璃窗,刘妍欣踮起脚尖冲着里面看。
“哎呀,那些女生真精致……穿得也贵,我是不是太土了?”
盛笳拍拍她,“你也很不错,有自己的优势。”
刘妍欣一路上很兴奋,到了门口却打起退堂鼓,“他们应该都是富二代唉,会不会看不上我们?”
盛笳笑眯眯地问她,“那我们要不就走?”
“不行不行,来都来了。”刘妍欣深呼一口气,“说不定她们背得都是假包。谁怕谁?”
餐点是自助,中西式结合。
刘妍欣一开始不好意思主动社交,跟在盛笳身边。可盛笳只是端了个盘子,挑了些可口的东西坐在最靠里侧的桌子上。
“你真的是来吃饭的啊?”
刘妍欣看着三五人群,小声道:“那个棕色头发的女生戴的耳钉四千多,比我的包还贵。”
盛笳瞥了一眼,自嘲道:“比我里里外外全身的衣服加起来都贵。”
比起刘妍欣的不自在,她面对这群富二代倒是坦然许多。盛笳默默想,这还需得感谢裴铎,做他的妻子大半年,跟随他见识过不少东西,眼界开阔许多,面对单单用奢侈品堆砌出来的俊男美女已经不足以让她感到自卑。
后来终于有人走来主动与刘妍欣交谈,她很兴奋,立马抛下盛笳,挤进人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