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胆够肥啊!一声不吭就把我家宝贝拐走了?”
从这咆哮声就可以听出老爷子出离的愤怒。
游棠缩缩脖子挡在叶屿身前,有些心虚地弱弱开口:“爷爷,他没拐我,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闭嘴!这没你事儿边上待着去!”老爷子挥手赶这碍眼丫头,觉得心肝脾肺肾一齐被气得发疼。
“怎么了?怎么了?老头子你怎么又训孩子?”在厨房煲汤的游奶奶闻声而来,母鸡似的把游棠和叶屿护在身后。
“你还护着他!”老爷子更气了,把证一把塞进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就着窗边夕阳,一边看一边嘟囔:“这不是结婚证嘛……哟,这照片照得好,标致!看着还有点像咱家孩子……”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望,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标致照片上不就是自家孙女和隔壁小子吗!
“你们……”老太太把薄薄的两本证件翻来覆去地看,满脸不可置信。
老爷子在旁轻哼一声,等着老伴回过神来跟自己同仇敌忾。
只是他的想法注定要破灭了,因为这世上对女婿越看越喜的不只有丈母娘,还有奶奶—回过神来的老太太拉着叶屿看了又看,慈祥的脸上笑逐颜开,连声喊“好孩子”。
“奶奶你不生气吗?”游棠瞅着自家奶奶的笑脸,壮起胆子问。
“不气,不气!”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凑近她小声道,“比你奶奶我的眼光好!”
老爷子耳朵尖,一字不落听到,登时老泪纵横—这日子没法过了!宝贝孙女被拐跑,连老伴都叛变了!
他满心悲愤,拄着自己往日里装饰大于实用的拐,一路“咣咣”到隔壁叶家去讨说法。
近日国际局势平稳,游山便和关素请了假千里迢迢回来,常年驻守边境线的叶江也归了家。不到两日,双方家长欢聚……哦,不,汇聚一堂,给自家糟心孩子搞出的事扫尾。
虽叶、游两家只一墙之隔,可既然扯了证,再分住就不大合适。于是问题来了—游家舍不得放人,叶家又盼着想要。
一番你来我往,就婚后如何住的问题,直被双方上升到国际局势历史因素,听得陪坐末位的游棠一脸懵然昏昏欲睡。
见状,同样陪坐的叶屿一拉她,两人偷偷溜回房间联机打游戏。待家长们口干舌燥,准备指使两个孩子茶水伺候的时候,才发现哪里还有他们的踪影?
合着我们争来抢去着急上火的,你们反倒是悠闲了?
家长们顿时肝火上蹿,也不争不抢了,一致表示不想看见这对小冤家。被嫌弃的两人摸摸鼻子,在大院隔壁街上给自己安置了小窝,卷包袱麻溜滚蛋了。
甜甜蜜蜜出去旅游一圈回来,两人开始研究找工作的事。鉴于自己常关注去T国的事,而叶屿也格外应和的缘由,游棠觉得他们会选择哪里似乎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直到她把自己申请通过的志愿者任职书摆在他面前。
彼时叶屿正抱着本大部头在看,见状眯眼一瞄,目光像确定什么似的在“T国”两字上一转,声音平静优哉游哉地开口:“什么时候走?”
“下周。”游棠皱皱眉,有些不满他这样淡定,但很快又期待问道,“你的呢?拿来我看看。”
叶屿便从旁抽出几页纸递给她,顺带欣赏她一瞬目瞪口呆的模样。
“你怎么去了这里?”
游棠失声喊道,目光好似要把那“XX中心医院”烧个窟窿出来。这是S市本地的老牌医院,无数毕业生挤破头都想来的地方,好处多多自不必说。可问题是……
可问题是,这厮不是要跟自己去T国吗?面对泰然自若中带着一丝疑惑的叶屿,她无声泪奔了。
转眼到了要离开的日子,游棠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跺脚,气哼哼拎了行李去赶机,好巧不巧,旁边乘客是个酷肖叶屿的年轻男人。这让她的心更塞了,无精打采把自己窝进座位里。
听到她忧伤的叹息声,年轻男人转过身来,抬头笑问:“怎么大清早就在叹气?”
熟悉的声音眉眼,不正是叶屿?
见状,游棠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张牙舞爪扑过去:“你骗我!”
“居然倒打一耙,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丫头。”叶屿屈指点点她的眉心,“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为什么哪儿都不去,偏偏去了中心医院?”
“为什么?”她虚心请教。
“因为它年初刚刚成立了援外医疗队,去的正好是T国!”叶屿扶额,真想敲敲她自诩聪明机灵的小脑袋瓜。
游棠“噢”一声:“原来你对这个项目觊觎已久。”
“不,我只对你觊觎已久。”他一本正经地纠正她。
“你暴露了!”她捂嘴闷笑,笑声里揣着丝小得意,像是发现了叶屿的秘密,“你果然暗恋我很久!快说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屿竟真的思忖起来,只是半晌后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游棠不信,鼓起嘴巴让他老实交代。
“是真不清楚。”叶屿笑起来,揉一揉她微蓬的发顶,目光霎时悠远。小时他并不喜欢“未来”这个词,因为未来太多变难测,让人难以把握,可遇到她后,他开始憧憬—憧憬未来有她的朝朝暮暮。
或许这就是喜欢的开始吧?
失重感传来,飞机划过一道弧线,轰鸣着腾入天空,叶屿握住游棠的手,像是握住了新的未来。
何其有幸,茫茫人海得遇你,这样好的你。
番 外
月亮打着哈欠,伴着微凉的风徐徐从云中露出,懒懒地洒下一地细碎的光,又随手给沙漠换了银装;而沙漠欣然披起新衣,仿佛化身迤逦光带,与天上星河遥相呼应。
此时的它占尽鲜妍,却只能在静默中顾影自怜,直到那光影交叠的边缘多了两道剪影。
前面的姑娘纤瘦高挑,正撒着欢奔进沙海,单一个朦胧的身影就显出无限活力;缀在后面的挺拔男子则单手插兜,始终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对两人越扯越大的距离浑不在意。
五,四,三……
叶屿默默数着数,果然在他念到一的时候,已经跑到沙丘附近的游棠跑不动了,干脆利落扑倒在地“面朝黄沙背朝天”。
“来,翻个身。”
他在旁边坐下,施施然屈指一弹,弹得挺尸装咸鱼的某人“嗷”一声跳起来,捂着脑袋瓜泫然欲泣—一贯的干打雷不下雨,假到叶屿都没办法昧着良心捧场,当即撇开目光一脸不忍直视。
“下次能装得像一点吗?好歹尊重一下我这个观众?”他打商量。
“我哪里装了?明明就很疼好不好!”游棠凶巴巴瞪叶屿,一屁股坐下来把脑袋直凑到他眼前,“疼死我了!快帮我揉揉!”
见她做戏的成分远大于真实感受,叶屿便配合地伸手薅了两把:“怎么样,还疼吗?”
游棠一脸虚软使劲点头。
“现在呢?”叶屿又薅了两把。
游棠坚定不移继续点头。
“这可怎么办?”他无奈求教。
游棠咧嘴笑:“吹一吹就不疼了。”
闻言,叶屿眼睛眯起神色莫测,张口就往她近在咫尺的耳朵里轻轻吹去。始料未及之下,游棠被他偷袭个正着,当即冒起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又酥又麻僵掉。
“你!”眼看叶屿很有再吹一口的架势,她也顾不上造作了,捂着耳朵就要开溜。
“我怎么了?”叶屿挑眉戏谑而笑,声音却一派无辜正经,“不是你说要吹的吗?”
理亏在先的游棠一阵语塞,她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憋屈。瞧着她精彩纷呈的脸色,叶屿忍俊不禁:“过来。”
“干什么?”游棠警惕道。
“不是你说要看流星?时间快到了,快点过来坐好。”他扫一眼手表,拍拍身旁沙地。
游棠望望天,将信将疑挪过去,不想刚坐下就被扑倒。
“骗子!”她愤怒尖叫。
“不这样说怎么抓得到你?”叶屿半靠在她身上,弯起手肘撑住头,偏过来的视线里满是狡猾,“再说了,我也不算是骗你,时间确实要到了……”
老天爷仿佛格外给他面子,只见话音刚落,就有一团耀眼的光划过天幕,拖曳着绚丽的尾巴。无数流星紧随其后,沿着它的轨迹奔跑追逐。
游棠的目光越过叶屿的肩,把这场璀璨景象尽收眼底,半张着嘴不由得看走了神儿。叶屿瞅着她呆呆愣愣的模样,一声轻笑后俯下身,温柔地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