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他出任务死了。
在梦里,死后他依然还能看到江絮,他看到江絮日复一日地做着那几个他爱吃的菜,看到江絮在报纸上看到自己牺牲的消息,看到江絮捏着那张报纸一路哭着回到了住所。
那一刻,他的心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狠狠的扎穿了似的,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秦敛没有跟江絮说过自己做的梦,但是每一次从这个噩梦中醒来,他都无比的庆幸,江絮是现在这样自信活泼的模样。
这说明她没有受过太多的苦,人生也没有经历什么波折。
平安顺遂,喜乐如意,大概就是他对她最大的希望。
坐在秦敛旁边的项春兰和江安国倒是不知道秦敛的想法,不过这个场合,老两口也是忍不住眼泛泪光。
换了几年前,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啊,自家闺女能成为首都大学的大学生,还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这样隆重的场合发言。
别看项春兰一向对闺女都是很自信的,觉得自己闺女是很能耐很出息的,但是要说能出息到这种程度,她是真的没想过。
这,她根本也想象不出来啊。
江安国就更别说了。
他觉得自己养了这么个闺女,简直说一句对得起列祖列宗也不为过了。
毕业典礼之后是拍照环节。
新闻系有相机,而中文系的同学则是财大气粗,两边一合计,干脆就由新闻系提供相机,中文系提供胶卷,两个系的同学一起拍照。
同学自由合照环节,江絮自然是很受欢迎的,不过更受欢迎的显然是凭着颜值和嘴甜捕获一众师生欢心的秦睿小朋友。
这个小不点,基本上是哪个班级的人拍合照,他都会被抱过去凑热闹,而且一点也不认生,看到男同志就喊叔叔,看到女同志就喊姐姐,把女老师和女同学们哄得是眉开眼笑的,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跟他老爹,尤其是跟他那个随着位置越来越重要而益发严肃的爷爷截然不同的性格,人缘好得不得了。
最后自家人拍合照的时候,秦敛是把他从一群女同学的簇拥中挖出来的,这小家伙还依依不舍呢,让各位漂亮姐姐回头去他家玩。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看着这小家伙出生的,秦敛有时候都怀疑,这小魔头是不是在产房的时候抱错了。
当天晚上是各个班级的“散伙饭”,秦睿小朋友还想跟着妈妈去呢,江絮当然没带他去。
虽然说他们这一届的大学生是在各个单位的殷殷期盼中毕业的,不少同学还没毕业就被相关单位抢走了,但是也有很多同学是要回原籍,投身家乡建设的。
这顿“散伙饭”之后,大家将各奔东西,而在这个交通和通讯还不是那么发达的年代,也许这一次的聚餐,就是很多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饭桌上喝趴了好几个,而那些跟着江絮挣到钱都同学,更是排着队地来给江絮敬酒,然后,江絮就喝多了。
回到家的时候,秦睿小朋友已经在旁边的小床上睡着了。
秦敛盯着江絮洗漱以后,又给她端了盆洗脚水进屋:“稍微泡个脚吧,散散酒气。”
江絮坐在床沿,双颊嫣红,眼神迷离,盯着秦敛看了又看,才不确定地问:“秦敛,你是秦敛,你怎么好像变年轻了?”
秦敛看她醉眼朦胧的样子,估计她是真的喝多了,干脆蹲着把她的脚放进搪瓷盆里,江絮下意识想要挣扎,但是又忍住了,自言自语说:“不行,我好久没见到秦敛了,就算是他要给我脚底挠痒痒,我也得忍住才行。”
秦敛挑了挑眉:“也没有多久吧,我不是中秋的时候才回来过?而且,过完年我就调到首都军区了,到时候见你和小魔头就更方便了。”
江絮看他一眼,嘟了嘟嘴:“你这个人话怎么这么多,秦敛话可没有这么多的。”
秦敛:“……”
江絮踩了两下水,盆里的水就被溅了出来,秦敛头疼看她一眼,无奈给她擦干净,把水倒了,又拿了拖把,把地给拖干净了。
秦敛:“算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江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行吧,我让一半的床给你。”
秦敛笑了声,钻进被子里,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絮抬手摸上他的脸颊,表情忽然有些哀伤,喃喃说:“你是秦敛呀,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道别呢?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回来。”
昏黄灯光下,她的眼睛里渐渐蓄积起了泪水。
秦敛动作一顿,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愣了半晌,才颤抖着双手扶住江絮的肩膀:“媳妇儿,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