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阮家的车队整装待发,来时浩浩荡荡满载着货物,归时也少不到哪里去,老太太仍不满意,还想打发人多多添上,被清懿阻止,“外祖母,我们是回京里,甚么都不缺,您老只管放心。”
清殊抱着小白没撒手,爱怜地蹭蹭小狗鼻子,“是啊,外婆要真心疼我,就让我把小白带走,给小胖做个伴儿。”
老太太立马哼一声,敲她脑袋:“坏丫头,你不说舍不得老婆子,还惦记着我的狗。这是你自小养着的,这些年你们不在身边,便只有它陪着我,你还要抢它走。”
清殊笑呵呵,环着老太太的脖子撒娇道:“我倒想把您也带走呢,可您也不愿意啊。”
被她这么插科打诨,离别的愁绪散去不少。
欢声笑语里,车队启程。
直到队伍的末端消失在街角,清殊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方才,老太太虽然极力绷住情绪,可是在她们上马车时,还是没忍住哭了,连带着其他女眷哭成一团。其中又以被留下的翠烟和茉白哭得最为厉害。
清殊悄悄擦了把脸,摸着橘猫的头嘟囔:“我讨厌分别。”
清懿收回掀开车帘的手,温和地看着妹妹:“难过?”
“嗯。”
“过来。”清懿张开手。
清殊立刻起身抱住姐姐,像小时候那样。
“姐姐不难受吗?”
清懿目光温柔,轻拍她的头,“难过,可我们都有各自需要走的路。就像我给过翠烟和茉白选择,是和我们回去,还是留在浔阳。”
“她们选择留下。”清殊说,“因为有比离别之情更重要的事。”
清懿微笑看着她:“对。你也比你想象中的坚强。”
如果不是姐姐这番话,也许清殊也没有发觉,自己渐渐成长了许多。
雁门关每三个月都有来信。
晏徽云果真信守诺言,寄来了雁门关的月亮。信上的字并不多,有时只是寥寥几句话问她近况。
度过最开始思绪万千的时候,清殊渐渐找到了最适合这段关系的状态,也就是适应分别。只是思念偶尔会在不经意的瞬间偷溜出来。
正月底,京城又下了一场极大的雪,厚至膝盖。
早先这样的时候,她必定要呼朋唤友堆雪人打雪仗,如今却忍不住想,雁门关的雪也下得这样凶吗?将士们有没有足够保暖的衣物?听说旧伤在冷天会格外疼,他带的药够吗?天寒地冻,关外的月亮还皎洁吗?
一晃冬天就过去,直到初春来临,宫中学堂开课,清懿还没有等到这次的信。
三月初六,伴读们统一进宫。
因为有皇后懿旨,索布德可以跟着清殊一同进宫,晏乐绫顺势也来宫中上课。有两大女英雄护卫,其余伴读纷纷退避三舍。
清殊重回令霞宫,汐薇一早就等在宫门外,笑迎上前道:“姑娘瞧着是长高了,脸颊上的肉也掉了不少。”
清殊哈哈笑道:“你只说好不好看的吧。”
“越发让人挪不开眼了。”汐薇笑答。
因有晏乐绫在,晏乐纯夹着尾巴做人,连带着之前被欺负的伴读们日子好过不少。结果宫里又回来个不速之客。
来人高抬着下巴,自来熟地往清殊屋子里跑,“曲清殊,三月十七,我要成婚了,你来不来?”
说着就往桌上扔了个东西。
清殊尚摸不着头脑,打开那东西一看,是张请柬。
“哟,项连青,你合着催我送份子钱呢?”明白怎么回事儿,清殊就乐意逗她,“这么多伴读同窗,你单就请我呢,还是人人都有呢?”
项连青立马冷哼一声,睨她:“你当项家女同皇孙的婚宴是菜市场呢?还人人都来。要不是我好心想你能见个世面,才不惜得请你。”
清殊挑眉:“我还不乐意送礼呢。”
项连青气得拂袖而去:“你爱来不来!”
清殊哈哈笑,见她气鼓鼓走远,扬声道:“放心,我会去的。”
-
三月十七,项府嫁女,东宫娶妻,排场煊赫。
确实不是项连青吹嘘,品级不高的官员都没在受邀之列,所幸宾客里有个盛家,清殊便蹭着盛尧的马车同去。
“你几时背着我同项连青有交情?”盛尧审问道。
清殊挑眉:“小时候吵过架的交情算不算?”
盛尧哼一声:“饶过你!”
两个人吵了会儿嘴,便听得外头有人说:“新嫁娘来了。”
这是女眷的内厅,坐的都是娘家人和女性宾客,在新郎来迎亲前,新嫁娘就安置在这里。
不时有人进到里间同她说话,有从前有过节的麻秆儿,也有几个眼生的女子,最后是项连青的姐姐,项连伊,只是都没待多久便出来,尤其项连伊的脸色十分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