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殊垂眉耷眼,丧气道:“都怪我,惹麻烦了。”
她撑着脑袋预备着姐姐的教训,等半天,却等来了喂到嘴边的一块糕。
“不怪你。”清懿掰碎了糖糕,小块小块递到她嘴边,一面道,“我妹妹生得这样善良热心,有甚么错?”
清殊惊讶抬头,“姐姐不觉得我冲动嘛?”
“我乐于见你有这般的冲动,又怕你冲动。”清懿眼中神情复杂,“我昨晚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说的话也不对。我虽担心你强出头,闯祸伤及自身,可我也并不能逼你做个谨小慎微的人。我呵护你长大,就是要你自由自在。如今为了这么点祸事,又要你忍气吞声,岂不是舍本逐末了?”
这番话如同暖流淌过全身,清殊含着嘴里的糕,只觉得甜蜜无比。
她环抱着姐姐的腰,依赖地靠着,嘴里嘟囔道:“姐姐疼我,我晓得。你的担忧,我也晓得。我答应你,以后遇事三思而后行,只管把‘莫生气歌’在心里念几遍,绝不冲动。”
清懿叹了口气,摸了摸小人儿的头,低声道:“你不必这般懂事……”
“我话说得重,也是叫你有怕味,须得时时长个心眼。小孩子家家不经事,也别真就吓到了。只是去赴个项府的雅集,除了些言语刁难,左右吃不了大亏,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甚么怕的。”清懿柔声安慰,心下却是凝重的。
说到底,还是她势单力薄,没法护着妹妹随心所欲。
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做了好几个噩梦。
清殊没有见过真正的权势威压,她却见过的。
幸好这次只是孩子间的龃龉,不会闹出大事。
虽无关痛痒,却叫她警醒许多。
她如今的筹码还不足以有与权贵谈判的资格,阮家在京里的生意还未完全掌握在她手中,还要再等几年,只要忍过这几年,一切都会好。
清懿思绪逐渐飘远,目光却越发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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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清兰一顿饭用得食不知味,被陈氏盘问了一番,便匆匆告退。
目送她离去,陈氏遣退了下人,只留张嬷嬷随侍。
“我倒不曾想过,二丫头平日里任人搓圆捏扁,这会子竟有这好胆。”陈氏一贯的笑容褪去,面色阴沉,“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不说实话,真以为我老糊涂呢!若是那两个嫡出的也就罢了,她一个外头带来的野种算甚么东西?我为芷儿谋划尚且费力,她倒想暗中勾搭上爷们,自个儿来成事?”
张嬷嬷神色一凛,忙道:“太太慎言!二姑娘已然记在三姨娘名下,老爷也吩咐阖府上下不准再提她亲娘的事了。上一个嚼了舌根的已经打杀发卖了,咱们也怕隔墙有耳,徒惹一身腥。”
陈氏自知失言,讪讪住嘴。
张嬷嬷适时送上茶水,“依老奴所见,太太不必为此事挂心。二姑娘一无钱财傍身、二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不正言不顺,咱们那个掉钱眼儿里的姑太太怎会愿意?”
半盏茶下肚,好歹降了火,陈氏顺着话头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个理儿,兰丫头不足为虑。反倒是那两个……我瞧着小姑子对她二人那亲热劲儿,觉着不大对头。”
张嬷嬷纳罕道:“可姑太太不是把钰哥儿定给咱们三姑娘了吗?就差嘴上说透的事,还能悔约不成?”
陈氏冷哼一声,抿一口茶道:“曲雁华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最是滴水不漏的,她可不曾说透过。再者,钰哥儿和芷儿如今还小,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咱们没有板上钉钉的聘书,她还不是想悔便悔。”
“咱们这个姑太太原先可见识过阮家的富贵,尝过甜头,那两个丫头来时动静那般大,满满一长串的行李。她岂有不动心的道理。”
张嬷嬷揣度着问:“太太的意思是?”
陈氏不疾不徐吹了吹茶,垂眸掩住眼底的算计,缓缓道:“我是她们的嫡母,理当帮她们保管嫁妆。待那些财物落到我手里,你说曲雁华还打不打那两个丫头的主意?”
“太太说得是。”
张嬷嬷又事无巨细报备了流风院的消息,她们安插的眼线连院门都进不去,只能在外头干粗活,里头贴身伺候的事情都叫那四个从浔阳来的包揽了。
陈氏不耐烦听琐事,“行了,叫刘福家的盯紧些,若有机会能拿到那账簿是再好不过的,旁的鸡零狗碎不必说与我听。咱们需得在行哥儿回京前,把这事料理了,免得夜长梦多。”
张嬷嬷垂首:“是,太太。还有一桩事,老奴拿不定主意。”
”今个儿项府送了拜帖来,邀咱们家的姑娘赴雅集,一式四份,正好四个姐儿都有,早些时候我便打发人送到各自院里了。只是,我想着咱家老爷素日与项府并无交集,三姐儿在学里虽与项家二姑娘好,却也不曾收到过这等贵重请柬,也不知这雅集当不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