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躺在冰床上的人,脸上已经褪去最后一丝血色。
“醒一醒。”凌子樾摇着头,跪步向前。
等目光移向步迟云胸口再不会流血的伤口时,他的心沉了下去,只一眼,就认出那是落雪剑所伤。
可是,落雪剑早就在河神镇遗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会出现在步迟云身后,一剑杀了他?!
步青蓝甚至亲眼所见,是他动的手。
怎么可能呢,他没有啊。
唯一能替他作证的,是姜九歌。
凌子樾有苦难言。
此刻,所有的劣势都向他倾压而来,让他失去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
事到如今,他不想再拖旁人下水,认命般低下头。
天道费尽心思,不过想要他的命。
想要的,都拿去吧!
凌子樾心中竟生出扭曲的痛快,反正他什么也不能留住。
“哈哈哈!”
凌子樾不可自抑地捂住半张脸笑起来。
步青蓝给了他一拳:“你还有脸笑,给我滚出去!”
于是凌子樾被拖了出去,跪在雨中。
殿外下起急雨,阵雷声中,夹杂着少年痛苦的悲呼,一点一点,染伤整片天。
这场雨延伸向竹林,渐渐小了。
竹林深处,传来两人一深一浅的脚步,伴着绵绵雨声,踏在竹叶上。
姜九思心里总是牵挂着,忍不住第二次问起前方的人:“苏师妹,你真的看见,九歌和凌师弟在一处吗?”
他还不知道宗门内的大事,只因做了不好的预示梦,心中记挂姜九歌,又四处找不见她人,免不得担心。
他是在寻在姜九歌的途中,恰巧遇上苏安然的。
听完姜九思的话,苏安然缓缓一笑:“我昨天傍晚时,确实看见她和凌师兄在一起。现在的话就不确定了,要不然你自己去问问?”
姜九思沉默片刻,正有此意。
被一而再询问相同的问题,任谁都免不了生气。
苏安然的声音有些冷:“大师兄不相信我的话,那又何必问我。”
姜九思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只是……”
他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放心不下。
一般而言,修为越高的修士越少做梦,偶尔的梦也是带着预示性质的。
姜九思拧紧的眉头依旧没放松下来。
他梦见姜九歌从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偏偏他没来得及上前接住她,地上的荆棘扎穿了姜九歌的胸膛,往外汩汩冒着血。
好多血啊,九歌她最害怕痛了。
躺在地上的少女,用睁大的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幽幽埋怨责怪,无声质问他为什么不接住她。
姜九思满怀心事,越行越慢。
没一会的功夫,原本并行的苏安然已经超出他四五步的距离,完全没有慢下步子等他的打算。
竹林间,行在前方的苏安然撑着纸伞,一枚竹叶飞过她的脸侧。
竹叶无意伤她,只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停下。
苏安然果然顿住脚步。
她缓缓抬起靡丽的长眸,直视前方。
瞬息之间,身后的姜九思已经回过神,快步上前,拦在苏安然身前。
看清对面的人,姜九思按在佩剑上的手不自觉松了些。
但他依旧紧张,不确定对面水墨道袍人的来意,只问道:“仙师?”
还没等白逸鹤回话,下一刻他就被身后的苏安然一把推开,她不耐烦道:“让开。”
纸伞被她扔在地上,染了泥水。
苏安然没跟白逸鹤客气,持着墨玉笛直接刺了过去。
姜九思心底讶异,不明白往日总是和声细语的师妹怎么突然狠戾。
在看清苏安然手中的墨玉笛时,他更是无法维持理智:那是九歌随身的东西,从不离身!
他不敢细想,为什么墨玉笛会出现在苏安然手里,又为什么,苏安然能如此熟练地使用它。
他有很多问题,却不知从何问起。
墨玉笛刺了空。
白逸鹤微一错身避开,他遽然抬眼,伸手握住苏安然的手腕,将她牵引向正面,不给她落到自己身后从而袭击他的机会。
苏安然将玉笛使出了剑的凌厉。
她旋身挣脱了白逸鹤的桎梏,雪白的衣裙飘扬,足尖在竹枝上一点,轻飘飘落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与他对立。
苏安然觉得好笑,挑眉问道:“怎么,来找我算帐?”
白逸鹤静默不语,只沉沉看着她:“我来带你离开,回苍龙族。”
“回去?”苏安然摇头,“那可不是我该回去的地方,我的事还没做完,就算离开也不是现在。”
姜九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完全插不上话。
但他看出苏安然处于劣势,下意识便要拔剑去助她。
苏安然的目光越过白逸鹤身后,看向姜九思,皱眉道:“这里没你的事,别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