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白逸鹤的声音,他并不拘谨,在离姜九歌一臂远的地方席地坐下。
不会近得冒昧,也不至于远到生疏。
虽然峰上只住着两人, 可两人分居而住, 实际上连面都很少碰上。
姜九歌摸摸鼻子,颇觉尴尬:“仙师早。”
白逸鹤看着远方笑道:“不必如此见外,叫我名字就行。”
名字, 哪个名字?
姜九歌心底疑惑, 却没敢问出来, 只顺着他的话道:“白先生早。”
“九歌姑娘。”白逸鹤颇为无奈看着她, “我这样唤你, 所以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闻言, 姜九歌也不再顾忌, 大大方方唤出他的名讳:“时泽神君,我刚刚只是在想, 叫你哪个名字更好。”
说完,她又解释起得知他真实名姓的来由,“在河神的梦境中,我曾无意间得知。”
谈起脩雍,白逸鹤打开了话匣。
他遗憾地聊起往事:“脩雍是个固执的人。本来很久之前,我在人间找到了他,劝他和我回神族,他应下了。可最后关头,他又说不能离开,因为他在人间遇到一个少女,想留下来陪她。”
“他说人族生命短暂,他不想她孤单。”
“再然后的事,九歌姑娘已经看过了。”白逸鹤转头看着身旁的人。
在白逸鹤的注视下,姜九歌点点头。
心中却想,原来脩雍早就打算离开了,是因为观棋才选择留下来的。
可是旁人却将这一切怪罪到了观棋头上。
何其荒谬。
姜九歌不可抑制地想起景千璃这个名字,冥冥之中,太多事与她有关联。
赤离兽是景千璃的坐骑,噬梦境中木语凝曾提起过她,脩雍的记忆中也有她。
白逸鹤似乎洞穿了姜九歌的想法,竟然主动提起:“我猜,你现在想问‘景千璃’。”
他看穿了姜九歌主动提起河神,是想了解在自己眼中,脩雍是个怎样的人。
姜九歌见小心思被戳穿,也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了。
时泽实在太过聪明,能从一言一行中看穿别人。
与这样的人相处,按理来说,不会是件轻松愉快的事。
但偏偏这个人是时泽,只会令人如沐春风。
姜九歌组织了一下措词,斟酌问道:“景千璃是你的未婚妻?”
“对。”白逸鹤直接承认了,“她呀,是个特别娇气的小姑娘……”
似乎忆起往事,他眼里温柔的神情快装不下,几乎溢出来。
他缓缓讲诉着两人的故事,可故事太远,得从上一辈恩怨说起。
*
故事以景蕴开篇,她是景千璃的母君。
神凰族出美人,而景蕴更是万年间之最,她一出生就与族中祭司定下亲事。
换种说法就是,景蕴的出生,是因为神凰族需要一位少姬来留住祭司。
景蕴出生那天,彩霞漫天,常年镇守梧桐神树的祭司仙君,第一次离开了他守护千年的神树。
他守在殿门外一天一夜,直到凤凰啼鸣,新主诞生。
软乎乎的婴儿递到年轻的祭司手上时,他总是一副冰霜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类似慌乱的神情。
祭司是自小便被神树选中的仙君,一直镇守着禁地,独来独往,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
旁的神族敬畏他,也因他的高傲与目中无人而刻意疏远他。
真相只有祭司自己知道,他不与别人打交道,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与别人相处。
可现在不同,怀中是他未来的妻子,她会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祭司觉得怀中像是捧着被火裹着的珍宝,让他觉得棘手,又丝毫不敢松手。
“祭司,给少姬取个名字吧。”
见祭司迟迟没有动静,仙侍低着眉出言提醒。
祭司垂眸看着怀中皱巴巴的小婴儿,神情如同暖阳下冰雪化开,汇成清潭,润泽万物。
泠泠的声音如同脆玉:“景蕴。”
蕴,积也。
光华内敛,温和秀雅。
祭司并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都不好看,只当她是个外貌有残缺的姑娘,怕她伤心,才取了这样的名字。
不过他依然很喜欢她,一日日盼着她长大。
他实在孤独了太久,在枯寂中看过千年的长河。
景蕴和他预想的发展路子完全不一样,她越长越漂亮,任性又张扬,靠着神凰族这个强大的靠山,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成了神族人见人怕的小恶霸。
偏偏她长得好看,如日耀眼,不可直视,没人忍心出言责备这样漂亮的小神族。
可是今日,在景蕴生辰时,她一鞭子要往侍女身上抽的时候,祭司伸手抓住了那条鞭子。
他薄怒道:“阿蕴,不可随意打人。”
“你!给我放开!”
景蕴狠狠瞪着他,用力想把鞭子扯回来,却没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