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挟着万钧之力,能破星尘。
凌子樾甚至弃了魔剑,只用最原始的怒火与暴戾,一拳打碎祭司的神魂。
这一切太快,祭司甚至遗言也没有片句,就这样消亡在夜空下。
他碎成漫天白光,不少洒在姜九歌盘结好的蓬松发上,仿若璀璨的冠珠点缀。
她几乎连悲伤也忘记,看着最后一个亲人死在眼前。
此时的她,终于孤家寡人,要独自面对完全失控的凌子樾。
满山尸横上,凌子樾皱眉看着眼前,不断后退的少女。
他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在少女恐惧的目光下,他朝她伸出手。
姜九歌摇着头,一言不发,朝着和他相反的地方跑去。
身形闪烁间,她踏入禁地。
那里再没有祭司,只剩下梧桐神树和一汪灵泉。
凌子樾愣神片刻,这才想起追上去。
火红嫁衣奔过,裙底勾勒出暗沉的夜光。
她似乎跑累,终于卧倒在神树下,蜷缩成一团,如同出生的姿态,脆弱无助。
在不远处,是追来的凌子樾。
他明白自己做错事,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看着,她因悲伤而不断耸动的肩头。
在凌子樾不期时,她忽然投来极其狠戾的一眼。
那一眼恨极。
如刀子般扎穿凌子樾,将他钉在原地,再无法往前挪动半分。
凌子樾眼中没有是非对错,也没有对亲人的执念。
挡他的,通通杀死。
等醒过神时,魔剑上已经沾染着她全族的血。
他们那样不堪一击,尽数死在魔剑下。
墨用他的身体,屠了她的全族。
在墨的计划中,甚至想连姜九歌一起杀了,永绝后患。
那一刻,凌子樾感到害怕。
原本他以为,世上没有令他害怕的。
可原来,他害怕她的恨,一步也不敢往前。
凌子樾本能地将魔剑握得更紧。
他想解释,却发现无能为力。
自尊也不允许他去哀求,他知道,姜九歌绝对不会原谅他。
竟然注定不会原谅,又何必去求!
于是他一遍遍苍白重复:“我喜欢你。我不想伤害你。”
可没人相信。
姜九歌只骂道:“没人稀罕你的喜欢,你让我感到恶心!”
闻言,凌子樾心跳得极快,连穿透胸膛的伤口也不再疼痛。
可他无法解释。
即使说出来,姜九歌也不会相信。
没人会相信墨的存在,所有的辩解,都只会被当成拙劣的借口。
凌子樾只能更加沉默。
如果不是他及时醒来,姜九歌也得死在墨的剑下。
他想放过姜九歌,她却不愿放过他。
滔天恨意淹没了她。
“凌子樾,上次我没能杀了你,你是不是以为,这次也能全身而退?”
她终于站起来,单薄的身躯几乎被夜风吹散。
隔着血仇,她直直看向他,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上一次,她不敢用凤凰神火,怕凌子樾看出来,找她族人的麻烦。
而现在,她再也不用顾忌。
姜九歌眼中滚出大滴的眼泪,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痛哭。
她结出法印,身后的梧桐神树无风自燃,在星夜下盛开出瑰丽的巨大花朵。
“神凰离火,献木,召来!”
神树前,少女身形消失的同时,传来一声碎玉般的啼鸣。
金色的凤凰灵影窜入天际,裹挟着神火展开双翅。
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凌子樾目眦欲裂:“停下!姜九歌你疯了!”
她确实被他逼疯。
她已经被他逼至绝路!
神凰离火能焚尽万物,需要极大的代价。
以神魂为引,神树为燃料,只存在上古传说中。
没了梧桐神树,神凰一族也会消亡。
所以这是同归于尽,天地同寿的招数。
最后的时间里,凌子樾没想着逃,反而弃了魔剑,朝燃烧的神树奔去。
他舍命向前,朝死地奔去。
他明明跑得那样快,可什么也没抓住,连少女的衣角也从手中滑走,只余凉意。
凌子樾猝然抬头,神凰离火将夜空映得明亮,如同白昼。
随即,那团巨火朝他盖来,带着抹杀一切的决绝。
霎时,整座神山都被神凰离火覆盖,焚烧万物,诛灭生机。
按理说凌子樾该死在这里,神凰离火足够焚尽他。
但魔剑自动护主,带着历任魔尊的庇佑之力,隔开那些可怖的离火。
在魔剑气流隔出的狭小安全地带里,凌子樾抱着燃尽神魂,早已没有气息的姑娘。
他哭得那样伤心。
堕天魔尊生来无泪,于是他眼中滚出血,大滴坠落,没入焦土。
与此同时,相隔万里的魔界,绝疾草尽数枯萎,从根部生长出细长脆弱的绿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