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没走开几步,自己就也醉倒在石凳子上了。李自牧喝得少,独自收拾了残局,将毛毯盖在他们身上,免得隔日又着凉。
夜晚的风微凉,吹得新枝晃动。李自牧独自坐在庭下的台阶上,看着他们,就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喝得也是最多的那个。
但是现在在这副躯壳里的是经历过血与肉,年与岁的灵魂,让他再如此不管不顾地豪饮,怕是再也不能了。
吴解来沐州,本是想等办完自己的事,两天后天就要往京城赶。但陈信这家伙非得拉着他拼酒,吴解奈何不了陈信,只得再歇息几日再出发。
陈信终于换了个人去祸害,李自牧才得了空闲,就想往浮香楼那边去。
顺路又买了刚出炉的炙烤羊腿,鲜香滑嫩。
李自牧让摊主多放些辣子和盐,打算带过去和竹曦一起吃。
上一世竹曦让他买的,就是这种。那夜他吃了许多,他发过誓要让竹曦吃到的,不会忘记的。
夜晚的浮香楼又是一派热闹的景象,来来往往的贵公子,商客不计其数,个个都有人作陪。也有人三五成群地调笑,嘴里荤话不停,李自牧皱眉往旁边避了避。
秦二白也照例在柜台后打算盘,李自牧一进门,就热情地迎上来:“将军今儿个找谁?”
“阿竹。”李自牧照例从钱袋里拿出几两碎银。
秦二白拿钱的手往回缩了缩,眼神也左右躲闪。“将军还是叫别人的好,咱们楼里其他人都……”
李自牧心里一惊,秦二白介绍别人,就表示竹曦又见不了客。前几日见竹曦还是好好的,怎么又出事。莫非他又像上次那样……
“他又受罚了?”
“倒也不是。”秦二白闪烁其词,又看了看李自牧留在台上的钱,叹气道,“唉,他在后院的屋子里,将军若要找他,小的可以领路。”
浮香楼虽名为楼,但其实还有个不小的院子。穿过长廊,就是一小片池塘。再走过池塘,就是小倌们平日里挤的小杂间。
每间大概五步长,今夜没找到客人的小倌大都睡在这里。李自牧往里瞧了瞧,每间里除了一个土炕堆的小床,一张四脚桌,几个小凳子,其他再没有别的东西。
竹曦平日就住在这种地方?
“这里外人不让进,但今日阿竹已经不吃不喝一天了,将军好心就去看看他。”
李自牧低头才不至于碰到门顶,屋子里昏暗无比,只有一短截蜡烛发出丝丝光亮。开门的动静惊到了躺在床上的竹曦,他一眼就看清来人。
“将……牧哥……”竹曦费力地想往床里侧躲。一边躲还一边偏过脸,想往被子里藏。但两个人都睡不下的床,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李自牧趋步上前,沉着脸将竹曦拼命掩盖的那半侧脸掰过,上面赫然的几个巴掌印。嘴角也被磕破了皮,暗红色的血印子结了痂,凝在惨白的唇上。
视线顺着脸再往下看,单单是他露出的脖颈,就有数不清的吻痕与咬痕,可知这是多么残忍的一场情事。更不必说衣服遮掩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恐怕更加惨不忍睹。
本来他还想固执地去掀,但竹曦死死攥着身上的衣服,这是他不愿意让李自牧看到的。
这可是唯一一个能在寻欢作乐的晚上选择安慰他的人!
他不想把如此狼狈的一面展现出来。
李自牧将手覆在那些不属于他的吻痕上,竹曦的心跳声随着手掌传递而来,震得李自牧心弦狂荡。
竹曦过得很惨,惨到李自牧都没有想到的程度。这里也本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有谁会想在这里安身立命,更何况是受尽折磨的竹曦。
看到如今的他,李自牧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多么残忍。竹曦信任他,才千里迢迢地寻他,恐怕他是竹曦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指望了。
李自牧眼中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他不敢再看竹曦这幅样子。门口的秦二白还在朝里张望,或许可以问问他。
原本竹曦还在攥着领口不让李自牧看,现下看他居然转头要起身,彻底慌了神。
连牧哥都要走,他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牧哥……牧哥!你别走!”竹曦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去拽李自牧的衣角,“你是不是嫌我了?我……我……我还可以用嘴,实在不行用手也可以……”
只要你别走,我什么都可以做。
竹曦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究竟把他自己摆在什么低贱的位置。
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十七岁的竹曦没人教他礼义廉耻,知荣守辱,所以他一概不知。还将这些yin词艳曲示为全部,可是他不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