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牧也无奈一笑,若是竹曦在他的婚宴上,至少是不会笑的。
不笑,是因为竹曦很在乎李自牧。
李自牧思及此处,又暗自神伤。一连豪饮几壶的酒,众人只当他是高兴过头,也没多在意。
等应酬完宾客,李自牧回到婚房,宋澜婷已然掀了喜帕,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她的凤冠。
凤冠又沉又碍事,宋澜婷不可能等李自牧为她掀喜帕,就先自己卸完首饰。
婚宴就是为了应付,李自牧知道宋澜婷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所以人前将戏演好,人后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李自牧坐在红锦被上,看向铜镜中的宋澜婷。镜中的宋澜婷没有笑意,浓妆的她眼中却是久久的哀伤。
这场婚宴对于外人而言,都是歆羡;但对他们而言,原本就是个笑话。
宋澜婷也在铜镜中看李自牧,半晌开口问:“既然桥归桥路归路,那他人呢,往后打算如何?”
李自牧沉默良久,才道:“他死了。”
“死了?”宋澜婷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后冷笑一声,“李自牧,你对得起谁?”
又是一条人命。
宋澜婷深吸一口气,泪水早在眼眶打转。李自牧是不是天生的煞星命,不然为何他身边的人,每一个有好下场。
“怎么都死了……那年若非兰庭姐执意要去战场,死的就是会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李自牧垂头,他确实对不起任何人。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
他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宋澜婷也不想再与李自牧继续对峙,对于李自牧她已经失望至极,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她起身朝房外走,左右她也不会留在婚房里过夜,府里有她的院子,她自去住便是。
房门大敞,清冷的月光照进房里,就连喜烛的暖火也无法阻挡。
李自牧不想躺下,今夜无眠。若是竹曦还在的话,梳妆台上的这顶凤冠应该戴在他的头上。明珠与金栗色应当是最配的。
鬼使神差地,李自牧竟捧起那顶凤冠,跌跌撞撞地往竹曦的小院跑。
院门紧闭,是他亲自锁的。李自牧失落地在台阶上坐下,背靠着院门。
竹曦不可能再出现,自己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府里的小婢子偷偷摸摸地躲在院旁张望,却见李自牧在那,转身想离开。
李自牧叫住了她:“小孩!干什么?”
那小婢子僵着身子慢吞吞地靠近他,好像很害怕他的样子。
见她手里攥着院门钥匙,李自牧又问:“这钥匙……”
“我看院门被锁了,就偷了管事的钥匙来……”小婢子自己把自己吓哭了,“大人……我错了……”
小婢子慌忙交出钥匙,只求李自牧能饶她一次。但是李自牧只是拿走了他的钥匙,没有生气。
“进去干什么?”
小婢子实话实说:“住在这里的哥哥好久没见,我想他了。”
“你……为什么想他,”李自牧喃喃道,“他才来一个月不到,你认识他吗,为什么这么想他?”
“不认识……”小婢子垂头小声辩解,“但那个大哥哥人长得好看,还同意让我们编他的头发玩儿。我当时没编好,想再求他让我编一编。”
就连三岁小孩都念着竹曦的好,愿意与他亲近。只是她不知,她口中的那个大哥哥早已不在院中,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竹曦很讨人喜欢,街头的老道士,管事蕊娘,府里的小婢子,甚至是一开始并不看好他的陈信,都对他很友善。
独独李自牧,不应该冷落他。
李自牧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回去。那小婢子做了错事心虚,逃也似的跑了。
院门还是被打开,竹曦过世才几日,小院里的景致还是老样子。李自牧走进屋,抱着凤冠,躺在了竹曦的那张榻上。
“这个将军,我实在当得不好。”李自牧无奈地自言自语,“好累啊……阿曦……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应他。
李自牧疲惫地闭上双眼。今夜,竹曦会入梦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竹曦确实入了他的梦。
明晃晃的烛光下,还是这个熟悉的小院,还是这张熟悉的床榻。
“牧哥,牧哥!发什么愣呢?”竹曦的声音很兴奋,“今夜可是大喜的日子。”
竹曦头上没有凤冠,取而代之的是一支珍珠发簪。美人香肩半露,大红的喜服称得他的肤色有如白玉一般,光滑而又白皙。竹曦笑得灿烂,眼眸灿若星辰。
李自牧恍神:“大喜?谁大喜?”
“自然是我们呐,”竹曦歪头不解,“阿曦和牧哥!”
“我们?”
“对啊,”竹曦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阿信,老吴,蕊娘还有你阿姐他们,都在喝我们的喜酒呢!”